将军府地下的“嬉戏”项目实验室，如今已扩建了三倍有余。一边是全息沙盘上，《星际争霸》模组推演出的星舰（被工匠们理解为“可飞行的青铜楼船”）与虫群（被理解为“域外天魔”）激战正酣；另一边，则是根据《牧场物语》精神建立的生态模拟区，几位农官正对着能自动调节水分的“模组优化土壤”啧啧称奇。青铜机关鹤“鹤先生”忙碌地在几个终端间踱步，喙部的啄击声如同疾雨，维系着这科技与玄学、战争与种田交织的诡异平衡。
然而，一股来自咸阳宫深处的、截然不同的“泥石流”数据流，正悄然冲击着这个刚刚建立起秩序的系统。
这日，蒙恬正皱着眉头，审阅鹤先生提交的关于《泰拉瑞亚》残缺模组中“可疑合成配方”的报告——其中提到了需要“坠落之星”和“凝胶”来制作“召唤物品”，这让他非常不安——兵符主控台突然弹出一个极其花哨、闪烁着七彩光芒的弹窗：
【大秦娱乐直播平台（内测版）重磅推荐：新人虚拟偶像‘赢酱’首播！点击即送免费‘辣条’！】
弹窗背景是一个画风明显不属于这个时代的二次元萌系头像，双马尾，瞪着眼，嘴角叼着一根疑似辣条的食物，旁边配字：“看什么看？没见过暴躁老祖宗吗？”
蒙恬手一抖，差点把旁边的星图仪推倒。“此……此乃何物？！宫闱禁地，何人敢用此等妖邪之术？！”
鹤先生迅速飞过来，喙部在控制台上连点，调出数据流来源：“将军，信号源……指向咸阳宫，胡亥公子偏殿。数据协议……混杂了‘嬉戏’项目的底层代码，以及大量未识别的娱乐用数据包。其核心，似乎是一个……‘虚拟形象驱动与互动’模组。”
“胡亥？！”蒙恬感到一阵眩晕。这位公子平日里的“奇思妙想”就够让老师们头疼了，如今竟然把手伸到了国之重器的AI兵符上？还搞出了什么“虚拟偶像”？
出于高度的“政治警惕性”和一丝难以言喻的好奇，蒙恬点开了弹窗。
全息投影展开，一个用极其精致（以秦朝眼光看简直是妖术）的动画技术呈现的q版小女孩跳了出来。她穿着改良过的、绣着玄鸟纹的曲裾深衣，但裙子短得不成体统，手里还捧着一杯冒着泡的、颜色诡异的液体——根据弹幕科普，这叫“辣条奶茶”。
“咳咳！”屏幕里的“赢酱”清了清嗓子，试图摆出威严的样子，但配上她那圆脸大眼，只显得滑稽，“朕……呃，本姑娘今日首播，尔等庶民，还不速来参拜！礼物刷起来！那个像竹简一样的是‘奏折’，那个像烤肉的是‘打赏’！”
蒙恬和实验室里的将领工匠们看得目瞪口呆。这腔调，这用词，虽然极力模仿，但那股子属于胡亥的、混不吝的气质简直扑面而来。
直播显然不太顺利。“赢酱”似乎忘了词，对着空气（应该是提词板）眨巴了半天眼睛，下面弹幕开始飘过【？？？】、【主播卡带了？】、【说好的唱《无衣》呢？】。
突然，“赢酱”的小脸涨得通红（特效），把手中的“奶茶”往地上一摔（虚拟特效）：“够了！你们这些吵吵嚷嚷的庶民！呱噪得朕……本姑娘眼睛都疼了！能不能安静点！记不住词怎么了？朕……本姑娘天生就是这样直率！爱看看，不看走！哼！”
现场一片死寂。实验室里，一位老工匠手中的凿子“当啷”掉在地上。
然而，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直播界面瞬间被各种打赏特效淹没。【奏折】x999，【烤肉】x520，【青铜车马】（高级礼物）x1314……弹幕的风向也瞬间逆转：
【哈哈哈骂得好！就喜欢这暴躁劲儿！】
【真实！不做作！比那些装模作样的强多了！】
【陛下（误）骂我！请再用力些！】
【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祖安风骨？】
最引人注目的是，打赏榜榜首，一个金光闪闪的Id缓缓升起：【李斯（匿名）】，后面跟着一长串惊人的打赏数值。
蒙恬：“……”
鹤先生：“数据追踪，此匿名账号的Ip确系来源于丞相府后宅。”
蒙恬感觉自己的太阳穴在突突直跳。李斯？！那个一向以严谨、法度着称的廷尉府之首，居然匿名给这种……这种伤风败俗的虚拟形象打赏？！还位居榜一？！这大秦的朝堂，从上到下到底是怎么了？
“关闭！立刻屏蔽这个信号源！”蒙恬几乎是咬着牙下令。
“将军，恐有不妥。”鹤先生冷静地分析，“此直播链接已通过兵符的次级节点，扩散至部分宗室、勋贵府邸。强行关闭，恐引起不必要的猜测和动荡。且……数据显示，该直播间的‘用户粘性’和‘打赏转化率’高得异常，其互动模式蕴含极强的……情绪调动能力。”
仿佛是为了印证鹤先生的话，直播画面里，“赢酱”似乎收到了“李斯（匿名）”巨额打赏的系统提示，她愣了一下，随即叉着腰，用更嚣张的语气说：“哦？那个谁……对，就是你！Id藏头露尾的！算你有点眼光！朕……本姑娘准许你当我的御用洗马……不对，御用点赞官！”
实验室里，不知是谁忍不住“噗”了一声，又赶紧捂住嘴。
蒙恬无力地坐回椅子里。他感到一种深深的无力感。他能在战场上运筹帷幄，能理解《星际争霸》的微操，甚至能勉强接受《牧场物语》的种田外交，但眼前这玩意儿，完全超出了他的认知范畴。这不再是战术，也不是邦交，这简直是一场……针对大秦精神世界的降维打击。
与此同时，咸阳宫中。
胡亥看着后台不断飙升的打赏数据和“赢酱”暴涨的“毒舌粉”数量，乐得在席子上打滚。“看到了吗？赵高！本公子就说这条路子行得通！什么礼法规矩，都是束缚！真实！暴躁！才是流量密码！”
赵高侍立一旁，脸上挂着难以捉摸的微笑：“公子天纵奇才，老奴佩服。只是……这打赏榜一的‘李斯（匿名）’……”
胡亥满不在乎地挥手：“管他是谁！有钱捧场就是好庶民！下次直播，本公子要让她试吃西域进贡的那个……叫什么‘哈瓦那’的辣椒！保证效果炸裂！”
而丞相府中，李斯屏退左右，独自对着私密铜镜（连接着直播界面），看着“赢酱”那副嚣张又带着点蠢萌的样子，尤其是那句“御用点赞官”，竟让他那常年紧绷的嘴角，微微向上牵动了一下。他迅速收敛表情，恢复古井无波，但手指却不由自主地，又点下了一组价值不菲的【青铜车马】。
“嬉戏”实验室里，蒙恬最终没有强行关闭直播。他让鹤先生建立了一个隔离观察区，专门监控“赢酱”直播间的数据流。
“将军，我们发现，‘赢酱’的互动模式，虽然荒诞，但其核心的‘情绪共鸣’、‘身份反差’、‘即时反馈’机制，或许……或许能应用于提振士气，或者进行某些特殊的信息传递？”鹤先生尝试从技术角度分析。
蒙恬看着隔离区内，“赢酱”正在和弹幕互怼，言辞犀利却又莫名搞笑，而打赏依旧源源不断。他揉了揉眉心，感觉自己的世界观正在被按在地上反复摩擦。
“先……观察吧。”他有气无力地说，“另外，加强对兵符核心数据的防护，绝不能让这‘虚拟偶像’的代码，污染了《星际》和《泰拉》模组……”
他话音未落，主控台又弹出一个新警报：
【警告：检测到《泰拉瑞亚》残缺模组与‘赢酱’直播数据流出现未知交互……‘辣条’物品数据被模组捕获……分析中……新合成配方解锁：？？？】
蒙恬和鹤先生同时看向对方，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同样的茫然与一丝不祥的预感。
骊山方向，那条新发现的荧光矿脉，似乎在同一瞬间，极其微弱地闪烁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