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俩神秘人一走，小院里顿时安静得吓人。
破仓库四面漏风，头顶的房梁结着厚厚的蜘蛛网，空气里一股子霉味混着尘土气。
裴九霄把墨言小心放在角落里铺好的干草堆上，一屁股坐在地上，累得连手指头都不想动了。
“娘的……总算能喘口气了……”
他扯了扯领口，感觉浑身骨头都像散了架。
苏芷没顾上休息，先把怀里那只黑猫轻轻放在一旁柔软的草堆上。
小家伙还有气，就是软绵绵的，估计被墨离那一掌震得不轻。
她快速检查了一下，还好没骨折，只是内腑受了震荡。
她取出随身带的银针，选了几个温养经脉的穴位，小心地刺了下去，又掏出个小瓷瓶，倒了点药粉用水化开，一点点喂给黑猫。
做完这些，她才走到墨言身边。
欧阳雪已经跪坐在那里，正用沾湿的帕子，一点点擦拭墨言脸上、颈间的冷汗和污迹。
她的动作专注又轻柔，好像在做一件顶顶重要的事情。
手臂上那道伤口只是胡乱用布条扎着，血是止住了，但看着还挺吓人。
“欧阳雪，你的手……”苏芷蹙眉。
“我没事，苏芷姐。”欧阳雪头也没抬，声音轻轻的，却带着一股执拗。
“先看墨言大哥。”
她的目光几乎黏在墨言脸上，看着他因痛苦而微蹙的眉头，自己的眉心也跟着拧紧了。
苏芷心里叹了口气，没再说什么，蹲下身给墨言把脉。
指尖下的脉搏依旧微弱而混乱，那股阴寒的死气盘踞在他心脉附近，像条毒蛇，不断侵蚀着他的生机。
她尝试着调动体内那点微薄的星辉之力，缓缓渡过去，却如同石沉大海，只能勉强护住心脉不再恶化，根本无法驱散死气。
“怎么样？”
裴九霄撑着凑过来，脸上难得没了嬉皮笑脸。
苏芷摇摇头，脸色凝重。
“还是老样子。幽冥死气太过顽固，我的力量……不够。”
她看着墨言毫无血色的脸，心里一阵无力感涌上来。
空有医经，却救不了最重要的人。
欧阳雪听到这话，擦拭的动作顿住了，眼圈又红了，她赶紧低下头，不让别人看见。
“狗日的墨离！”
裴九霄骂了一句，一拳捶在旁边的土墙上，震下簌簌灰尘。
气氛一下子沉闷起来。
过了一会儿，苏芷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看向欧阳雪。
“欧阳雪，刚才在客栈，墨离被黑猫干扰，又被箭所伤……你一直离得近，有没有注意到什么特别的地方？比如，他受伤后，或者那只猫……”
她总觉得墨离撤退得有点太干脆了，虽然那一箭确实重创了他，但以他那疯魔的性子……
欧阳雪闻言，抬起头，努力回忆着，秀气的眉毛微微蹙起。
“特别的地方，当时很乱，墨离中箭后，流了很多血，脸色很难看……对了！”
她眼睛忽然睁大了一些。
“他捂住伤口的时候，好像……好像看了一眼自己的袖子，眼神有点奇怪，然后很快就把那只手缩回了袖子里。”
“袖子？”苏芷心神一动。
她想起黑猫被拍飞前，似乎有什么极细微的东西从它口中飞出……
她立刻起身，走到刚才放置黑猫的草堆边，仔细检查。
黑猫还在昏睡，呼吸平稳了些。
她轻轻拨开它颈部的毛发，仔细寻找。
终于，在靠近耳根的一小撮绒毛里，发现了一点点几乎看不见的、干涸的暗绿色粘稠痕迹，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
“这是……”
苏芷用指甲小心地刮下一点点，放在鼻尖轻轻一嗅。
一股极其淡的、带着腥甜的异样气味钻入鼻腔。
不是血，也不是寻常药物。
她心头一跳，隐隐有了个猜测。
那黑猫绝非普通牲畜，它拼死一击，恐怕不只是干扰，更像是下了某种标记或者别的什么？
“怎么了？发现啥了？”
裴九霄见她神色有异，凑过来问。
“还不确定，”
苏芷摇摇头，将那点痕迹用油纸小心包好收起。
“但这猫，还有墨离的反应，可能没那么简单。”
就在这时，一直昏睡的墨言，喉咙里突然发出一声极其沙哑模糊的呓语。
“……石……阵……”
声音很轻，几乎听不清。
但离他最近的欧阳雪浑身一震，猛地抓住他的手，声音带着惊喜的颤抖。
“墨言大哥？你醒了？”
然而墨言并没有醒，只是眉头皱得更紧，似乎陷入了更深的梦魇，嘴唇无声地翕动着，偶尔溢出几个破碎的音节。
“……守……月……光……”
欧阳雪紧紧握着他的手，把耳朵凑近他唇边，试图听清他在说什么，脸上写满了焦急和担忧。
苏芷和裴九霄也围了过来，屏息听着。
“……错……都错了……”
墨言的声音带着一种深沉的痛苦和绝望。
“……不能……开……”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最终归于沉寂，再次陷入毫无知觉的昏迷。
院子里一片寂静。
“石阵？月光？错了？不能开？”
裴九霄挠着头，一脸莫名其妙。
“他说梦话呢？还是……在提示什么？”
苏芷的心却沉了下去。
墨言是守陵人，他昏迷前一定发现了什么至关重要的秘密。
这些破碎的词句，会不会与“阴阳交界”之地有关？
与那个“置换”阵法有关？
还是……与素心族，与那场“换天大劫”有关？
“他说的，恐怕不是梦话。”
苏芷声音低沉，感觉肩上的担子又重了几分。
欧阳雪依旧紧紧握着墨言的手，看着他痛苦的神情，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揪着。
她不懂那些复杂的事情，她只知道，墨言大哥心里一定压着很重很重的担子，连昏迷中都不得安宁。
“我们会弄清楚的，”
她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对墨言保证，声音很轻，却异常坚定。
“一定会救你的。”
暂时安全的小院，并未带来多少轻松。
墨言状况依旧危急，前路迷雾重重，而他现在无意识中透露的只言片语，更是让这团迷雾变得更加扑朔迷离，也更加危险。
那“石阵”和“月光”究竟指向何处？
什么“错了”？
又是什么……“不能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