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口那一下剧痛,来得又快又狠,像烧红的烙铁直接摁肉上,疼得苏芷眼前一黑,差点没背过气去。
她“啊”地一声低叫,整个人蜷缩起来,死死捂住胸口,额头上冷汗唰地就下来了,脸色白得跟纸一样。
这动静把周围人都吓了一跳。
“丫头?你怎么了?”
离她最近的周先生最先发现不对,赶紧扶住她摇摇欲坠的身子。
李御史也皱紧了眉头,目光锐利地扫过来。
春妮嫂子抱着似乎安稳些的狗蛋,也担忧地望着她。
钱管事那刚垮下去的脸色,瞬间又活络起来,阴阳怪气地开口:
“哟,这是怎么了?莫非是用了什么损阴德的法子,遭反噬了?”
他恨不得立刻把“邪术”的帽子再扣回去。
苏芷疼得牙关打颤,根本说不出话。
她能感觉到怀里那枚玉佩烫得吓人,那股灼热劲儿不仅没消停,反而像是钻进了她心口里,烧得她五脏六腑都跟着抽抽。
这比之前任何一次耗尽精力都要难受百倍!
她心里又惊又怕——
这破石头到底怎么了?是要炸了吗?
还是说……刚才那莫名其妙“成功”的药方,代价远不止头晕眼花?
周先生搭上她的脉搏,只觉得指下紊乱急促,却又探不出具体病因,只觉得她体内似乎有一股异常的、躁动不安的热流在乱窜。
他行医多年,从未见过如此古怪的脉象,不禁面露疑惑。
“大人,”
周先生转向李御史,沉吟道:
“这丫头脉象奇特,似是耗神过度,又似……另有隐疾。需好生歇息调养。”
李御史看着苏芷那副痛苦不堪、冷汗淋漓的模样,不像装的。
他虽急于抗疫,但也不想当众逼死一个刚似乎有点用的小丫头,落人口实。
他摆了摆手:
“既如此,先让她歇着。周先生,既那药方有些效用,立刻依方配药,优先救治重症者!”
他又冷冷瞥了钱管事一眼。
“钱管事,你也暂且留下,‘协助’抗疫。”
钱管事心里骂娘,却不敢违逆,只能铁青着脸应下。
苏芷被两个兵士搀扶着,几乎是架回了她那间破屋。
一进屋,她就挣脱开,扑到墙角的水缸边,舀起凉水拼命往脸上拍,又扯开衣襟,想让冷风缓解心口的灼痛。
那枚玉佩贴肉藏着,依旧滚烫,但似乎比刚才稍微缓和了一点点,不再像要立刻烧穿她。
可那股灼热的气息却像是渗进了她四肢百骸,让她又热又虚,浑身难受,坐立不安。
外面很快传来周先生指挥人手熬药分药的声音,以及村民们微弱的希望和感激的啜泣声。
她的方子……好像真的被大规模用上了?
这念头非但没让她高兴,反而让她更加恐慌。
那方子她自己都糊里糊涂,全靠玉佩最后那下诡异的“帮忙”和瞎蒙的白药粉,现在玉佩变成这样。
万一后面药效不对了怎么办?吃出人命怎么办?
责任像一座大山,压得她喘不过气。
比饿肚子、被欺负的时候难受一千倍。
她在屋里焦躁地来回踱步,像只困兽。
胸口那烫人的感觉久久不散,折腾得她筋疲力尽,最后才昏昏沉沉地歪在草堆上睡了过去。
这一觉睡得极不安稳,噩梦连连。
一会儿梦见玉佩炸开,把她炸得粉身碎骨;
一会儿梦见喝了药的村民全都七窍流血,指着她骂妖女;
一会儿又梦见钱管事和官差拿着铁链来锁她……
她是被饿醒的,也是被胸口依旧残留的、温吞吞的闷热感给燥醒的。
外面天光大亮,日头都老高了。
她挣扎着爬起来,只觉得浑身无力,嗓子冒烟。
心口那灼人的剧痛是没了,但像是留下了一块暖炕似的,温温热热地贴着她,不难受,但存在感极强,让她老是分心。
她正想去舀水喝,破木门被人轻轻敲响了。
“苏姑娘?醒了吗?”
是周先生的声音,听着比昨天温和了不少。
苏芷心里一紧,赶紧整理了一下衣服,过去开门。
周先生站在门外,手里端着一碗冒着热气的米粥,还有两个白面馒头。
浓郁的米香勾得苏芷肚子咕咕直叫,眼睛都看直了。
“丫头,辛苦了。”
周先生把食物递给她,脸上带着一丝疲色,却也有一丝轻松。
“你那张方子……颇有些奇效。昨夜用了药的几个重症,情况都稳住了,虽未痊愈,但已无性命之忧。李大人让我来谢谢你,也让你好好歇歇,养好身子。”
苏芷接过那碗沉甸甸、香喷喷的粥,手有点抖。
稳住……没吃死人……还谢她?
她心里那块大石头,总算稍微落下了一点点。
“多……多谢先生……”她低着头,声音沙哑。
周先生看着她,眼神复杂,似乎想问她昨天配药的细节和那突如其来的不适,但最终只是叹了口气:
“你先吃点东西。晚些时候,若还有精神,老夫或许还有些医药上的疑问,想与你探讨一二。”
探讨?苏芷心里咯噔一下。
她懂个屁的医药啊!一探讨准露馅!
她只能含糊地应着:“哎……好……”
周先生又嘱咐了两句注意身体,便转身去忙了。
苏芷关上门,背靠着门板,看着手里那碗前所未有的“丰盛”早餐,却有点食不知味。
周先生那“探讨”两个字,像新的紧箍咒,套在了她头上。
她狼吞虎咽地吃完粥和馒头,胃里有了食,身上总算有了点力气。
但胸口那块温热的“暖炕”依旧贴着,时不时提醒她玉佩的异常。
她忍不住掏出那枚玉佩。
它不再滚烫,也不再灰扑扑,颜色竟然变得……温润了些?
像是被盘活了一样,表面甚至流转着一层极淡极淡、几乎看不见的莹光。
握在手里,那股温热的气息丝丝缕缕地渗入掌心,很舒服,却也更让她心里发毛。
这玩意儿……到底是个啥?
怎么一会儿要死一会儿活蹦乱跳的?
她正盯着玉佩发呆,外面又传来一阵脚步声,停在她门口。
这次来的,居然是李御史身边的亲随。
“苏姑娘,”
亲随语气还算客气,但带着公事公办的疏离。
“大人有请。关于抗疫后续事宜,以及……钱管事的一些问题,想问问姑娘。”
苏芷的心一下子又提了起来。
来了!真正的盘问来了!
她捏紧了手里变得温热的玉佩,深吸一口气,硬着头皮跟着亲随走了出去。
村中间的空地上临时支起了帐篷。
李御史坐在里面,面前摆着纸笔。钱管事也在一旁站着,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
周先生则在一旁整理着药材记录。
帐篷里的气氛,瞬间变得凝重而压抑。
李御史没绕圈子,开门见山:
“苏芷,你昨日之功,本官记下了。但抗疫非同小可,你那药方来源,须得说清楚。还有,钱管事指控你之前所用之法来路不明,甚至有‘邪术’之嫌,你作何解释?”
钱管事立刻阴恻恻地接话:
“大人明鉴!此女定然身怀邪异!否则怎会突然拿出此等方药?昨夜她突发恶疾便是明证!定是遭了反噬!”
所有的压力,瞬间再次狠狠压在了苏芷瘦小的肩膀上。
她看着李御史审视的目光,看着钱管事恶毒的指控,看着周先生疑惑的眼神,手心里的玉佩温温热热,却给不了她半点提示。
她该怎么解释?能说什么?
帐篷里静得可怕,只剩下她自己越来越响的心跳声。
就在她几乎要被这沉默压垮时,帐篷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和惊慌的喊声:
“大人!大人!不好了!村西头……村西头发现好几个病人……情况不对!像是……像是又染上别的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