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年轻小伙的话，
老头先是一愣，随即便反应了过来，下巴处的那一撮胡子都直棱了起来：“你这毛头小子，满嘴瞎嘞嘞，是欺负我这老头子不懂历史啊？”
老爷子直勾勾的盯着眼前这个来捣乱的年轻人：“谁不晓得明朝有个促织天子？你搁这儿跟我说那明宣德没流传下来蟋蟀罐子？”
说到这里的时候，
老爷子自己都气笑了，直接摆了摆手：“一边去儿，要起哄架秧子别处去！”
可那年轻小伙，
面对此番架势，依旧不为所动。
只是淡淡的笑了笑，不过其语气中的那抹嘲讽的意味已经变得更明显了，完全没顾及对面是个六七十岁的老头：
“您老若是真了解过历史，就不会说出这话了。”
“您老刚才的话说的没错，谁都晓得明朝有个蟋蟀皇帝，谁都晓得宣德年的蟋蟀罐子肯定是最好的品，但......”说到这里的时候，小伙语气一转：“京城硕大的故博院，藏品有186w余件。其中，这蟋蟀罐子，足足近六百件，可偏偏连一件完整的宣德年制的都没有，唯二的带有‘大明宣德年制’底款的，还都是用瓷器片修补出来的，这点，您老......知道么？”
小伙声音不大，但语气却不容置疑，讲出来的数据更是自信无比，好似他刚从那故博院里一件一件儿数过一样。
他这一番话说完，
现场愣是沉默了至少四五秒钟。
老头当然想出言反驳。
但张了张嘴，却愣是没说出来话。
这所谓的数量......他还真不清楚。
毕竟，说句实话，
他干了一辈子酒楼掌柜，还真不是混古玩这个行当的！
出来摆这个地摊，
一是想把满清的那位老贝勒为了吃食抵给他家，阴差阳错下存了几十年的那些老物件儿清清位；
二则是来过过这摆地摊的瘾。
作为一个地地道道的老京城人，古玩买卖他是从小听到老，早就变成一个爱好了。
就好比先前卖货的时候，明明不是特别懂，却依旧能随口说出一溜的买卖话术，纯粹就是因为听了几十年，听得太多了。
至于这一摊子物件儿到底是真是假，价值几何。
老头自己心里清的跟明镜似的，早问过那些收古董的店铺了......
也正因如此，
老头没接话茬的这几秒功夫，竟一时落了下风！
....
年轻小伙不紧不慢的说出了答案：“因为啊，在那宫里，宣德年的蟋蟀罐子，全被张皇后下令给砸了，砸的一件没剩！”
这话一出，
老头算是彻底挂不住脸了。
眼角的皱纹因用力抽搐而绷得发直，俩眼瞪得溜圆，直勾勾的盯着眼前之人，仿佛下一秒就要从喉咙里狠狠喷上那么两嘴。
....
整个过程，
陈默一直如旁观者一般，一句话都没说。
但直播间却早已炸开了锅。
先前拿下那四只蟋蟀罐子的时候，观众们便从陈默口中，听到了‘合我眼缘’四个字。
要知道，来到京城这久负盛名的潘家园后，看了这么多摊子，陈默他可还没有出手过一次！
而这第一次出手，便等来了这么四个字。
想都不用想，
那四只罐子里面，肯定有好东西。
对于这一结论，
凡是老观众，都不带一丝一毫的怀疑的！
也正因如此，观众们都想着等陈默赶紧买完后离开，找个地方讲一讲这几只蟋蟀罐子来着，看看到底哪只是真货，具体又能值个多少钱......
可偏偏在交易完成之后，陈默正准备离开的时候。
又拿过来了这么一件新的，
以及后续短短两三分钟内，演变出来的这个局面，
在观众们还没来得及作出过多反应的时候，便直接吸引了他们的注意力。
此刻，
公屏弹幕，正刷的飞快。
“促织天子？蟋蟀皇帝？朱瞻基？人老爷子说的没毛病啊！宣德年的时候，肯定是斗蛐蛐最鼎盛的时期，怎么可能没有蟋蟀罐子传下来！”
“哎等等，这哥们儿好像不是胡说的啊！我印象中之前去参观故博院的时候，的确见到两个粘出来的蟋蟀罐子，当时我还疑惑，那么多罐子，为何把那俩修补出来的放在最中间的位置，不过，具体是什么时期的我没记......”
“握草！我刚才查了一下，这哥们儿说的是对的！还真没有完整的宣德年蟋蟀罐子传下来！史书上记载的有，[宣宗当政时，酷嗜促织之戏，乃遣中使往江南采办。太后闻其事，亟召帝入宫，责之曰：‘夫万物当惜，暴殄天物、劳民伤财者，非圣君所应为也。’遂命左右：‘尽取宣宗所陈蟋蟀盆，悉毁之。’ 帝乃长跪，叩首谢过。]”
“我记得这仁宗诚孝张皇后，可是明朝着名的贤后，她下的令，估计是真把整个皇宫内所有的蟋蟀罐子全给砸了！”
“再结合故博院里都没收藏有完整的宣德年制蟋蟀罐子......”
“......”
对于这位不知名的年轻小伙的言论，
弹幕的态度转变的很明显。
从一开始的质疑，
到犹豫，
再到相信，
仅仅只用了不到三分钟时间。
至此，观众们这次是真看起了乐子。
那看起来还算敞亮的老爷子，竟成了仗势欺人之辈？
...
作为老爷子的好大孙，建国自然是要维护自己爷爷的面子。
更何况，听到其所言后，他的第一反应也是对方在胡扯。
因此便直接掏出手机，
用ai查询了起来。
对于这种胡扯......有理有据的反驳，更能打脸对方！
然而，
这么一搜索，建国直接愣住了。
竟真如眼前这年轻小伙所言，ai给出的答案，和他刚才说的内容，几乎一模一样！
建国直接反手换了一个ai，
又换一个，
再换一个......
两分钟的时间，建国用市面上所有的免费ai，查了一遍。
结果却没有发生任何变化。
看到这里，
建国心里一怔，他明白，对方应该没说错。
此时此刻，他身旁的老爷子终于缓过来了，正准备开口说话......
建国见着这一幕后，连忙伸手给他爷拉了一把。
随即凑到其耳朵旁，
小声说了起来。
...
那不知名年轻小伙脸上挂着笑容。
这事儿，虽说开头的确是他做的不对，毕竟古玩这行当里‘一对一’沟通是行规，人家做买卖的时候是不能出言递话的；更何况人家老爷子一把年纪了，他那噗嗤一笑，于情于理都是不对的......
但好歹他后面也跟着道歉了，
还连道了好几遍。
只能说是那老爷子也有错，若是他没有好面儿追着训，估摸着也不会出现眼下这种情况。
听完自己大孙子的话，
老头子沉默了。
场上的气氛顿时尴尬了起来。
好在建国开了口：“哎呦，这位小哥说的没错，这只罐子的确是打了眼。”
说完这话，他还对着陈默以及那年轻小伙摆了摆手，卖笑道：“既然是赝品，那咱这就把它给扬了......”
这会儿，那罐子可就在其手边儿摆着。
建国一边卖笑一边伸手，动作可谓是极其流畅。眨眼间，连嘴里的话都还没说完呢，他那右手便已经将罐子举到了半空中。
瞅着眼前这一幕，
陈默眉头一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