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口镇这边炸了锅,市里边却是另一番光景。
李建设缩在市郊“永利沙场”办公楼二层的小套间里,窗帘拉得严严实实,烟灰缸堆成了小山。
他听着小舅子赵彪派来的保安队长张秃子在外间打电话探风声,心里跟揣了二十五只老鼠——百爪挠心。
“姐、姐夫……”张秃子推门进来,顶着个锃亮脑门,脸色不太好看,“彪哥刚托人递了信儿,儿,说家里……咳,说老宅那边,‘金蟾’让’让请走了。”
李建设手里的烟猛地一抖,烟灰簌簌落下:“什么时候的事?!”
“就、就下午。”
张秃子咽了口唾沫,“动静整挺大,秦江带的队,嫂子在院里哭天抢地的,也没顶用。围观的乡亲海了去了,说的话……可不大好听。”
“都说啥了?!”
李建设瞪着眼,额上青筋青筋直跳。
张秃子支支吾吾:“说您是……属孙猴子偷蟠桃——专拣大的拿;还说您是……井里的蛤蟆绑鹰翅——想上天。
可惜根儿还在泥里巴着;更有缺德的说,您这回是……黄鼠狼摸电门——嘚瑟炫(眩)晕加抽风啦!”
“放他娘的狗臭屁!”
李建设气得一脚踹翻旁边的垃圾桶,“一群泥腿子!懂你娘那个球!
老子为河口镇操心劳力的时候,他们还在田里抠泥鳅呢!”
张秃子苦着脸:“姐夫,现在不是置气的时候。彪哥让我问您,下一步咋整?
这地方……恐怕也不保险。秦江那人,属警犬的——鼻子灵着呢!”
李建设烦躁地在屋里踱步,真皮拖鞋踩在地板上却没一点声响,就像就像他此刻的心,悬在半空,落不到实处。
“让你彪哥再想想办法,找找市里老关系,看能不能先通个气,把事情往下摁摁。实在不行……也得想办法把我送出去,总不能在这儿坐以待毙!”
“哎,我马上再去催催彪哥。”张秃子应着,退了出去。
李建设颓然瘫进沙发,望着装饰豪华却憋闷的小房间,想起河口镇那个他一手建起的高墙大院,心里五味杂陈。
在镇上,他是说一不二的“土皇帝”,可一到这市里,他就感觉自己像个误入豪宅的叫花子——浑身不自在,连呼吸都觉得矮人三分。
城乡差别,有时候差的不仅仅是高楼马路,更是那种融不进骨子里的底气。
与此同时,河口镇临时指挥部里,灯火通明。
“秦队,锁定了!”
沈翊拿着刚打印出来的资料快步走来,“张秃子名下有个登记为其表弟使用的手机号,半小时前在一个基站有短暂信号,位置就在市郊永利沙场附近一片老旧居民区。
结合我们之前掌握的赵彪社会关系网,李建设藏身沙场办事处的可能性极大!”
阿强一拍大腿:“嘿!这可真是瞌睡遇上枕头——求之不得!
我还以为他能找个多么高级的王八洞呢,结果还是钻回他那沙子窝了!属鸵鸟鸵鸟的——顾头不顾腚!”
老陈端着大茶缸子灌了口浓茶,慢悠悠道:“沙场那地方我有点印象,前年因为非法采砂还被处理过。
里面地形有点复杂,堆放了不少设备和砂石料,像个迷宫。
李建设选那儿,估计也是觉得熟悉,容易躲藏,万一有事还能利用地形周旋一下。”
“周旋?”秦江冷哼一声,“他就是属蜘蛛精盘丝——给自己织了个网兜着!
这次,我们就来个瓮中捉鳖!通知市局兄弟,立刻对永利沙场及周边区域进行秘密合围。
行动要快、要隐蔽,绝不能打草惊蛇!”
命令迅速下达。几路身着便衣的干警借着夜色,悄无声息地向目标区域移动。
城乡结合部的夜晚,远比市中心安静,只有远处国道隐约传来的货车轰鸣和近处零星的狗吠。
沙场二楼,李建设越来越焦躁。他又拨了一次赵彪的电话,依旧是无法接通。
“这个赵彪,关键时候掉链子!属麻绳提豆腐——别提了!”
张秃子再次慌慌张张跑进来:“姐夫,不好了!我刚瞅见外面路上好像多了几辆没见过的车,停的位置也挺刁,不像拉砂石的……”
李建设心头一跳,冲到窗边,撩开窗帘一角往外窥视。
夜色朦胧,只见远处路口似乎确有车辆黑影静静趴伏,像是蛰伏的野兽。他的冷汗一下子就下来了。
“坏了……怕是被围上了……”李建设声音发颤,“你这地方,有没有其他出路?”
张秃子哭丧着脸:“就前面一个大口子,后面靠着河汊子,平时运砂船走的……这会儿哪找船去?”
李建设眼前一阵发黑,感觉像是被人当头浇了一盆冰水,从头顶凉到脚底板。
他喃喃道:“完了……这下真是……癞蛤蟆垫床脚——硬撑不住了啊……”
就在这时,外面突然传来一声清晰的喇叭鸣响,似乎是某种信号。
紧接着,一道强光骤然射向办公楼,穿透窗帘缝隙,将屋内照得一晃。
“楼下的人听着!我们是警察!你们已经被包围了!
李建设,主动出来,是你唯一的选择!”扩音器里传来的声音沉稳有力,在寂静的夜空中回荡。
沙场对面一栋民房房顶上,几个半夜乘凉、摇着蒲扇的老住户被这动静吸引,纷纷伸着脖子看热闹。
一个光膀子老汉咂咂嘴:“呦呵,这阵仗!逮大鱼呢?”
旁边端着搪瓷缸的老伙计眯眼瞅了瞅:“永利沙场?
哼,赵彪那小子,早就说他属螃蟹的——早晚得被拎出来蒸喽!
看来是他那镇长姐夫犯事儿了。” 一个胖大娘磕着瓜子接话:“可不是嘛!
我就说那李大掌,在咱镇上人五人六,走路都带风,属高射炮打蚊子——架势大,用处小!
你看,一进城就怂了吧?这叫兔子钻荆棵——藏头露尾顾不全!”
楼内,李建设面如死灰,瘫坐在地上。
张秃子早已吓得抱头蹲在墙角,嘴里不停念叨:“完了完了,这下捅了马蜂窝了……”
外面的……”
外面的喊话再次响起:“李建设,给你三分钟时间考虑!负隅顽抗,只会罪加一等!”
秦江站在指挥车旁,透过夜视仪观察着沙场办公楼的动静。
沈翊在一旁低声道:“秦队,各点位已全部就位,狙击手也已在高点布置完毕。”
阿强摩拳擦掌:“头儿,要不我带兄弟们冲进去?保证五分钟内把这姓李的薅出来!
他现在是属霜打的茄子——蔫了!正好捏咕!”
秦江摇摇头:“不急!
他现在是坛子里的乌龟——手到擒来,我们要尽量减少不必要的风险。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每一秒都像是在煎熬。
就在最后一分钟即将结束时,二楼一间房子的窗户后面,慢慢举起了一件白色的衬衫,无力地摇晃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