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像打翻的砚台，将站台浸染成模糊的灰蓝色。
苏寒捏着两张硬质火车票，纸张边缘几乎要嵌进掌心。
徐天宇的行李箱孤零零立在旁边，箱体上航空兵的贴纸在灯光下反着光，像某种无言的抗议。
“其实…”苏寒的声音被进站的汽笛声撕碎，“你们家五一应该有团聚的计划…”她盯着铁轨接缝处的锈迹，“不用总是迁就我的节奏。”
徐天宇突然转身，军装纽扣擦过她手中的车票。
那双总是盛着星光的眼睛此刻像被乌云笼罩的深潭：
“寒寒，我对你什么心——”
他抓住她的手腕，力道大得让她蹙眉，
“你真的要一次次验证吗？”
月台上人群熙攘，有卖报吆喝着晚报标题。
那些喧哗像被隔绝在玻璃罩外，只剩下他压抑的声音：
“三个月约定是你同意的，可你总是忽而热情，忽而路人……”
苏寒的睫毛剧烈颤动。
她看见自己在他瞳孔里的倒影，像个慌乱的逃犯。
“我没有…”辩解苍白得如同绷带上渗出的淡红血渍。
“没有？”
徐天宇突然将她拉近，鼻尖几乎相触
“那为什么你总是不能全心全意信任我？”
远处有列车员吹响哨子，尖锐得像警报。
徐天宇的指节泛白：“苏寒，我不是在玩恋爱游戏！从大学新生入学登记处看见你第一眼…”
他忽然哽住，喉结剧烈滚动，“我就知道这辈子完了…”
苏寒的视线开始模糊。
“徐天宇…”她试图抽手，却被他更用力地握住。
“别逃！”他眼底漫上血丝，“告诉我到底要怎么做？是把心掏出来给你看？还是…”
苏寒摇头。
“或者要我死一次给你看？”暴烈的语句砸在空气中，惊得路过旅客纷纷侧目。
苏寒像被烫到般猛然后退。行李箱哐当倒地，梦中的声音在耳边回响：
『献祭灵魂的人，代价就是：得不到完整的爱……』
“不是你的问题…”她颤抖着捂住左臂，纱布下仿佛有火焰在灼烧，“是我…我配不上你……”
苏寒的眼泪终于砸落，在他肩章上洇开深色痕迹。
他捧住她的脸，拇指粗粝地擦过泪痕：“别说配不配，我从来都不会在意你的家世，咱们先上车再说……”
最终他们挤上车厢，寻找自己的卧铺位置。
在经过车厢走廊时，徐天宇用双臂裹住她，像守护易碎的瓷器。
列车哐当哐当地驶入夜色，卧铺隔间的灯光昏黄如旧胶片。
二人放好行李，“寒寒，”他转身时撞到膝盖，却浑不在意地单膝跪在铺前，“这三个月不是很好吗？”声音里带着某种小心翼翼的恳求。
苏寒的指尖无意识抠着绷带边缘。
是啊，三个月：
——奶奶的葬礼他也无眠的陪着；
她设计‘粼光’系列夏款时，他给她做饭，送宵夜；
她从人贩子手中救下林小溪和小兔子，在派出所录口供手机静音时，徐天宇疯了一样找了她三个小时……
徐天宇在这三个月中确实对自己很好。
“你刚才说…”
她斟酌着词语，目光落在窗外飞速倒退的麦田，“不在意家世？”
徐天宇的眼睛骤然亮起，像被点燃的星火：“对！我只在意你。”
“徐天宇，”
她轻轻打断，声音被车轮声碾得破碎，“我担心的从来不是家世差距，即便是，那也是几年以后才会考虑的问题……”
徐天宇猛地攥紧拳头，他想说些什么，却被她眼底的荒凉钉在原地。
苏寒的眼泪猝不及防砸下来：“傻瓜！”
苏寒转身抱住徐天宇哽咽着：“我是担心会伤害你。我不会爱，也没人爱，这样的我……”
“我不管！”他忽然孩子气地咬她指尖
“你就当捡了条流浪狗——给点阳光就摇尾巴，踹两脚也撵不走！”
她哽咽着骂他：“哪有人这样谈恋爱的…”
此时，列车员查票的吆喝声由远及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