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澜单膝跪地，手仍死死攥着残卷一角。胸口像是被巨石压住，每一次呼吸都牵动肋骨处传来锯齿般的钝痛。他没松手，也不敢松。
幽瞳扶着他的肩，指尖微凉。她没有说话，但尾巴已经绷成一条直线，耳朵紧贴头侧，显然察觉到了大殿中那股即将爆发的杀意。
九狱炎夔蹲伏在祭坛中央，三颗头颅低垂，六只眼睛却一眨不眨地盯着夜澜。火焰在它周身缓缓流转，法则环仍未散去。刚才那一瞬的共鸣，让它停下了攻击，却没有解除戒备。
夜澜缓缓将掌心从残卷背面移开。塔纹印记的光芒渐渐隐去，青光也随之暗淡。他闭上眼，识海翻涌，强行引导紊乱的灵力归入经脉。幻天塔第一层的微光在他神魂深处亮起，一丝暖流顺着奇经八脉蔓延开来，勉强稳住了即将崩溃的冰雷双脉。
“它不是要杀我。”他在心里说，“它是……在等。”
刚才那道涌入识海的画面——高塔九层，背影走入。那不是幻象，是回应。持钥者通九层，他是钥匙，而这灵兽，是守门人。
只要证明自己配得上这把钥匙，就能通过。
可眼下残卷还未完全脱离底座，强行拔出会触发反噬。而他体内灵力只剩三成，再撑不过一次正面冲击。
“不能再硬拼了。”他睁开眼，声音沙哑，“得找它的破绽。”
幽瞳轻轻点头，退到他侧后方半步距离。她双耳微动，瞳孔微微收缩，开始用空间之力扫描灵兽全身的能量流动。每一寸鳞甲、每一道符文轨迹都在她感知中浮现。
时间仿佛凝固。
忽然，她眉心一跳。
“三首之间的能量丝线……交汇点在中央头颅的右眼。”她传音入密，“那里是视界之核，一旦失焦，法则环会错频半息。”
夜澜眼神一凛。
“那就让它看不见。”
他深吸一口气，双手缓缓抬起。左手凝聚寒气，指尖结出一片晶莹冰花；右手引动雷弧，电光如蛇缠绕指间。两股力量在他掌心交汇，逐渐形成一道螺旋状的光束——霜雷贯目刺。
这是《阴阳劫煞诀》里的秘技，专破感知类神通。他曾在幻天塔第二层反复推演过这一招，但从未实战使用。现在，只能一次成功。
“我来引它注意。”幽瞳低声道。
话音未落，她身形一闪，已跃至祭坛上方。空间之力在她脚下扭曲，留下三道虚影，分别向不同方向闪现。九狱炎夔六目齐转，立刻锁定那些幻影，三首同时低吼，火浪席卷而出。
就在它注意力分散的刹那，夜澜动了。
他不再隐蔽身形，而是全力爆发，沿着祭坛左侧死角疾冲而上。脚步踏在石台上，每一步都留下冻结的裂痕。冰雷之力灌注双腿，速度提升到极限。
幽瞳在空中划出一道弧形折痕，进一步干扰视线。她的本体瞬间出现在灵兽背后，尾巴一甩，空间震荡波直击其后腿关节。
九狱炎夔猛然回头，但慢了半拍。
夜澜已经冲到正前方，双手推出！
霜雷光束如流星贯日，直射中央头颅右眼。
“嗤——！”
一声闷响，伴随着皮肉烧灼的声音。青焰从灵兽右眼中爆开，整个头颅剧烈晃动。法则环瞬间紊乱，三色光环出现断层，四周空气变得不稳定。
“就是现在！”夜澜低喝。
他翻身跃向祭坛底座，左手猛扯残卷。与此同时，幽瞳短距跳跃至基座旁，一爪拍下，击碎最后一道封印符文。
“轰！”
整座石台炸裂，残卷彻底脱离束缚，青光暴涨。夜澜一把将其抓入手中，迅速收入幻天塔第三层空间封存。
几乎在同一刻，大殿开始剧烈震颤。
穹顶裂开巨大缝隙，碎石如雨落下。地面出现蛛网状裂痕，炽热的岩浆从裂缝中渗出。祭坛崩塌，九狱炎夔发出一声低沉的嘶吼，三首缓缓垂下，庞大的身躯重新沉入地底裂缝，消失不见。
“走！”夜澜咬牙站起。
他转身就往出口方向冲去，脚步踉跄却不肯停下。胸口的疼痛越来越清晰，但他不能倒在这里。
幽瞳紧跟其后，形态略显虚浮。刚才连续使用空间跳跃，消耗过大，连尾巴都失去了平日的光泽。她没有抱怨，只是牢牢护在夜澜左侧，随时准备应对突发状况。
通道已经开始坍塌。两侧墙壁不断剥落，石柱一根接一根倒塌。他们刚穿过中殿，身后轰然巨响，整条甬道被巨石彻底掩埋。
“前面就是外殿。”幽瞳提醒。
夜澜点头，强提一口气。他知道，只要冲出遗宫大门，就有机会活下来。
可就在距离出口还有二十步时，一块从天花板坠落的巨岩横挡在前。两人被迫急停。
“让开！”夜澜低吼。
他双手结印，冰雷之力再次汇聚掌心。这一次他不再保留，直接引爆所有剩余灵力。寒霜与雷光交织成网，轰向巨岩。
“砰！”
岩石炸裂，碎片四溅。烟尘中，一道狭窄通路显现。
两人毫不犹豫地冲了出去。
冷风扑面而来。焚墟遗宫的大门就在眼前。夜澜拼尽最后力气跃出门槛，脚下一空，整个人从百丈高崖边缘滑落。
千钧一发之际，幽瞳尾巴一卷，缠住崖边断裂的石柱，借力荡起，将夜澜甩向对面山坡。自己则险险抓住一块凸起岩石，翻身而上。
夜澜摔在坡上，滚了几圈才停下。他仰面躺着，喘着粗气，手里依然紧紧攥着幻天塔的空间印记。
残卷到手了。
身后，焚墟遗宫彻底崩塌，烟尘冲天而起。火光映红了半边天空。
幽瞳走到他身边，坐下，耳朵轻轻抖了抖。
“你受伤了。”她说。
夜澜想笑，却咳出一口血。他抬手抹掉嘴角，看着掌心的红。
“没事。”他说，“还能走。”
他撑着地面想站起来，手臂却一软，差点栽倒。幽瞳伸手扶住他肩膀。
“别逞强。”她说，“你现在连站都站不稳。”
夜澜没有反驳。他知道她说得对。但他不能停。
“我们必须离开这里。”他说，“有人……会来找它。”
话音未落，远处山林中传来一阵异样的波动。不是妖兽，也不是自然气息。那是人为的灵力痕迹，正在快速接近。
夜澜眼神一冷。
“走另一边。”他低声说。
两人互相搀扶着，沿着山坡向下移动。夜澜的脚步越来越沉，每一步都在雪地上留下淡淡的血迹。
幽瞳忽然停下。
“你还记得赤脊老人说的话吗？”她问。
夜澜一怔。
“什么话？”
“他说，残卷不在人手，而在焚墟遗宫。”她看着他，“可你刚才用了塔纹，它才放你过去。说明……它认的是你，不是卷轴。”
夜澜沉默片刻，点了点头。
“所以这不是结束。”他说，“是开始。”
他们继续前行，身影逐渐消失在风雪之中。
一块沾血的布条挂在枯枝上，随风轻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