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瓶在掌心微微震颤,那缕混沌气息如活物般游走,夜澜指节泛白,却未松开半分。风无垢最后的气息早已散尽,可这残存的黑雾,却像一根刺,扎在他经脉深处。
他站在原地,墨袍未动,衣摆上还沾着方才冻结空间时凝出的霜痕。雷嗔喘息未平,雷翼收拢,指尖电弧跳跃,目光死死盯着赵无极消失的方向。幽瞳跪坐在地,九尾无力垂落,额头月牙发簪忽明忽暗,像是感应到了什么,突然一颤。
“他不是逃。”她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兽耳却倏然竖起,毛茸茸的尾巴猛地绷直,“他在赶路……去一个地方。”
夜澜缓缓转头,目光落在她身上。
“幽冥殿。”幽瞳睁眼,瞳孔裂变为三勾玉,眸光冷冽,“镇殿之宝……要醒了。”
雷嗔眉头一皱:“那破地方不是早就被封了吗?谁敢动那东西?”
“所以他才用瞬移。”夜澜终于开口,声音低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冷意,“不是逃命,是抢时间。他知道我们不会放过他,所以先一步取宝,再回头清算。”
他低头看着玉瓶,混沌气息在瓶中盘旋,隐隐与幽瞳所说产生共鸣。这不是普通的逃遁,而是一场预谋已久的反扑。
“北域……”夜澜喃喃,眼神骤然一凝。
他抬起手,指尖划过眉心,一滴血珠渗出,瞬间没入皮肤。幻天塔第六层“洞察天机”被强行唤醒,识海轰然震荡。
画面闪现——
三日后,北域夜家宗祠上空乌云压顶,血雨倾盆。赵无极立于祠堂最高处,手中握着一柄缠绕黑焰的古剑,剑身符文流转,与幽瞳所言镇殿之宝如出一辙。身后,无数九幽傀儡踏火而来,所过之处,山河成灰,生灵尽灭。
夜家子弟成片倒下,长老拼死结阵,却被一剑斩碎。整个北域,沦为血海炼狱。
“三日。”夜澜猛然睁眼,脸色苍白如纸,嘴角溢出一丝血线。
雷嗔立刻扶住他肩膀:“主人!”
“我没事。”夜澜抬手制止,呼吸略显急促,但眼神清明,“赵无极的目标不是逃,是血洗北域。他要在三日内,取走镇殿之宝,再以北域百万生灵祭剑,彻底唤醒混沌之力。”
雷嗔拳头紧握,雷光在指间炸响:“那就别让他得逞!现在就追!”
“追不了。”夜澜摇头,“他用了高阶瞬移阵,轨迹已断。我们现在出发,只会落入他设好的局。”
“可北域不能不管!”雷嗔怒吼,雷翼猛然展开,电弧四溅,“那是你的家!是你的族人!”
夜澜沉默片刻,目光扫过战场残迹,最终落在袖中那块染血的碎石上。风无垢最后靠过的碑石,掌印还在,血也未干。
“我知道。”他声音很轻,却重如千钧,“所以我不会让那一天发生。”
他闭眼,深吸一口气,体内冰雷双脉缓缓运转,压制天机反噬带来的剧痛。就在此时,幻天塔第三层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嗡鸣,像是器灵在示警。
【孵化池异动!生命波动异常!】
三人同时一震。
“塔内?”雷嗔瞪大眼,“这时候出事?”
“不是坏事。”夜澜睁开眼,眸光微闪,“是变数。”
他心念一动,三人身影瞬间消失在原地,下一瞬已置身幻天塔第三层——灵宠孵化池。
池水泛着淡淡银光,中央悬浮着一枚新生的灵狐蛋,通体洁白,表面却浮现出一道暗金色纹路,蜿蜒如蛇,与夜澜未来所见古剑上的符文完全一致。
幽瞳脚步一顿,瞳孔微缩。
她缓缓走近,伸出手,指尖轻触蛋壳。那一瞬,蛋内似有回应,纹路微微发亮,仿佛在呼唤她。
“这不是巧合。”她低声说,声音带着一丝颤抖,“它是被召唤来的……和那件东西有关。”
雷嗔皱眉:“你是说,这蛋和赵无极要拿的镇殿之宝,有联系?”
“不止是联系。”夜澜蹲下身,仔细观察那道纹路,指尖轻轻抚过,“这是共鸣。说明那件宝物,本就不属于幽冥殿,而是……某种更古老的存在遗落之物。”
他忽然想起前世母亲留下的耳坠,碎裂时浮现的塔纹,与这纹路竟有几分相似。
“它在找主人。”幽瞳喃喃,“或者,是在等某个人。”
夜澜站起身,目光沉静:“既然它出现在这里,那就是我们的机会。赵无极想借宝物掀起血劫,我们就抢在他前面,弄清这东西的真正来历。”
雷嗔咧嘴一笑:“那就别废话了,查它!”
“先稳住。”夜澜抬手,“贸然接触可能触发反噬。这蛋虽弱,但蕴含的力量层次极高,稍有不慎,会惊动外界。”
他取出玉瓶,将那缕混沌气息缓缓靠近蛋壳。刹那间,蛋上纹路剧烈闪烁,混沌气息竟被吸引,丝丝缕缕钻入纹路之中,仿佛被吞噬。
“果然。”夜澜眼神一凛,“这蛋能吸收混沌之力,甚至……净化它。”
幽瞳忽然抬头:“主人,我想试试。”
“试什么?”
“沟通它。”她看着那枚蛋,眼中闪过一丝决然,“它认得我。我能感觉到,它在叫我。”
夜澜迟疑一瞬,随即点头:“小心。”
幽瞳深吸一口气,双膝跪地,九尾环绕周身,额头月牙发簪光芒大盛。她双手贴上蛋壳,闭目凝神。
片刻后,她身体微微一颤,睫毛轻抖,像是看到了什么。
“我看见了……一座黑色高塔,埋在深渊之下。塔顶插着一把剑,剑下压着一条锁链,锁着……一个人影。”
夜澜瞳孔微缩。
“那人……穿着星月道袍,左脸爬满黑纹,手里握着一块断裂的石头。”幽瞳声音越来越低,“他在笑……他说……‘轮回已断,新王当立’。”
雷嗔听得浑身发寒:“这不就是冥主?!”
夜澜却已明白——那是玄尘子的宿命投影。而那把剑,正是镇殿之宝的真身。
“赵无极只是棋子。”他冷冷道,“真正想唤醒那东西的,是冥主。他利用赵无极做饵,引我们入局,又借这枚灵狐蛋,传递线索。”
幽瞳睁开眼,三勾玉瞳中闪过一丝悲悯:“它说……那把剑,本是封印之器,如今却被当作杀戮之兵。若无人阻止,三日后,北域将成祭坛,剑出,万魂归寂。”
空气凝滞。
雷嗔握紧龙角骨鞭,足尖电弧噼啪作响:“那还等什么?现在就走!”
“不行。”夜澜摇头,“我们不能直接去北域。赵无极设下这个局,就是为了逼我现身。一旦踏入,就是围杀。”
“可总不能看着他们屠城!”雷嗔怒道。
“当然不会。”夜澜目光扫过灵狐蛋,又看向幽瞳,“我们不走正路,就走他想不到的路。”
他伸手,将蛋轻轻捧起,放入随身玉匣:“这枚蛋,是破局的关键。它能吸收混沌,能感应镇殿之宝,更能与幽冥殿产生共鸣。”
幽瞳抬头:“你想用它做诱饵?”
“不。”夜澜嘴角微扬,露出一丝冷意,“我要用它,反向定位幽冥殿的核心阵眼。然后,在赵无极取宝的那一刻,我们……瞬移进去。”
雷嗔一愣:“你还能开启瞬移阵?刚才不是受了反噬?”
“我不是要靠自己。”夜澜看向幽瞳,“你刚才是不是说了,这蛋在‘等某个人’?”
幽瞳怔住。
“它等的,或许不是别人。”夜澜声音低沉,“是你。你是月神坐骑转世,它的气息,本就与这类古老封印之物同源。只要你愿意,就能成为它的‘钥匙’。”
幽瞳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指尖微微发抖。
她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一旦成为钥匙,她的灵魂将与这蛋深度绑定,甚至可能被卷入远古封印的因果之中。
可她没有犹豫太久。
她抬起头,三勾玉瞳直视夜澜:“什么时候开始?”
夜澜伸手,轻轻抚过玉匣上的纹路:“就在今晚。等月升中天,阴气最盛之时,我们进入塔内密室,启动反向追踪阵。”
雷嗔咧嘴:“总算有点意思了。这次,换我们当猎人。”
夜澜望向塔外北方天际,云层厚重,风雨欲来。
他的右手缓缓收紧,玉匣在掌心发出轻微的嗡鸣。
就在这时,灵狐蛋上的暗金纹路,忽然自行流转,一圈圈扩散开来,像是在回应某种遥远的召唤。
夜澜眼神一凝。
他知道,时间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