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还未散尽,桃林里的露水滴在青石板上,叮咚成串。
谭浩歪在竹椅里,手里捏着刚摘的水蜜桃,果皮上还沾着晨露,咬一口甜汁顺着下巴往下淌。
他随手抹了把脸,草叶在嘴角晃得更欢——这才是他理想中的清晨,没有政务折子,没有修士来砸场子,连林诗雅都没像往常那样捧着《星辰典》说教。
可这舒坦劲儿刚冒头,指尖突然像被烫了一下。
他低头,就见腕间那道淡金色的神纹正顺着血管往上爬,皮肤下浮起一行歪歪扭扭的符文,像被小孩用树枝在泥地上划出来的,却带着股说不出的古老。
“得,系统炸了都没这么闹心。”谭浩扯了扯嘴角,把桃子核往石桌上一丢,凑近了看那符文,“合着您老还会自动更新呢?”
身后传来衣袂轻响。
林诗雅不知何时站在桃树下,发间的星纹玉簪闪着微光。
她本就生得清冷淡漠,此时眼瞳却缩成针尖大小,盯着他腕间的符文,连指尖都在发颤:“这是‘终焉回响’……”她声音轻得像被风吹散的雾,“传说中,只有真正触碰过创世神骸的存在,才会被神骸种下的印记。”
谭浩挑了挑眉,草叶从嘴角滑到下巴:“所以呢?”
林诗雅抬手指向天际。
星轨尽头的云层突然翻涌,露出一道若隐若现的巨影——盘坐虚空,骨骼泛着青玉般的光,周身缠着灰雾似的“虚无之蚀”,连星光落上去都要被吞噬三分。
“三千年了,无人能靠近。”她的声音里带着星辰仙宗圣女不该有的动摇,“可现在……它在等你。”
谭浩刚要把草叶重新叼回嘴里,胸口突然像被火炭烙了一下。
他低头扯起衣襟,就见锁骨下方浮起一点赤红光斑,随着呼吸明灭,像极了每次他改动规则时,从体内流逝的命火痕迹。
“这是……”
林诗雅的指尖按在他腕间,星髓顺着神纹探入。
她的脸色瞬间煞白:“你每次改写现实消耗的命火,源头根本不在你身上。”她抬头,目光灼灼盯着他的眼睛,“在那具神骸的心脏里。”
话音未落,远处静律钟第八音骤然拉长,钟声里裹着金铁交鸣。
谭浩转头,就见桃林深处的泥地里,归辰鹤尾羽“噌”地窜上天,羽尖泛着幽蓝光芒,竟与星轨尽头的神骸连成一线。
“合着我白干这么久的活,连油钱都是别人预付的?”谭浩摸着下巴笑,草叶在指缝间转了个圈,“成吧,既然人家都把账单寄到我这儿了……”他随手扯了片桃叶擦手,“总得去看看债主长啥样。”
林诗雅刚要开口,却见他已经跃上云头,晨雾在脚下翻涌。
她望着那道懒洋洋的背影,喉间的话终究没说出口——这个总把“躺平”挂在嘴边的皇子,此刻连衣角都没理顺,却让她想起典籍里记载的创世神,踏星而来时也是这般漫不经心,仿佛天地都只是他的棋盘。
星轨尽头的风带着刺骨的寒意。
谭浩裹了裹外袍,望着眼前这尊通天彻地的神骸,忽然觉得喉咙发紧。
神骸的右手食指齐根断裂,断口处的纹路竟与他腕间的神纹分毫不差,像被谁精心设计的榫卯。
“别过去!”
凄厉的哭喊混着灼烧空气的焦味扑面而来。
谭浩转头,就见红衣女子持灯拦在身前,半边脸焦黑如炭,另半张却美得惊心动魄。
她眼中跳动着不灭之火,葬炎灯里的火焰凝成实质,化作火浪朝他席卷而来。
“你不是祂!”烬娘的声音带着哭腔,“你是偷了祂遗蜕权柄的贼!”
火浪裹着热浪扑到面前,谭浩却没躲。
他望着神骸断裂的食指,突然轻声问:“如果我不来……它是不是就彻底凉了?”
烬娘浑身剧震,举灯的手猛地一颤。
葬炎灯的火焰凝滞在半空,像被按下了暂停键。
她望着谭浩腕间与神骸断指吻合的纹路,眼中的怒火突然出现裂痕——那是她守了三千年的神骸,此刻竟在为这个冒牌货“呼吸”。
火浪仍在逼近,谭浩站在原地,望着烬娘眼中翻涌的情绪,忽然笑出了声。
他伸手,指尖轻轻碰了碰凝滞的火焰。
“先别急着烧我。”他说,“至少……让我看看,它到底在等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