控制室的金属门被炸开的瞬间,时间仿佛被拉伸又急剧压缩。硝烟如同浑浊的帷幕弥漫开来,刺鼻的火药味混合着金属灼烧的气味充斥了狭小的空间。裁决者那冰冷如同毒蛇的目光,穿透尚未散尽的烟尘,如同实质的枷锁,死死地钉在了林念初的身上。他手中那把定制手枪的枪口,稳定得没有一丝颤动,精准地指向林念初的眉心,而他身后,是如同雕塑般凝固、却散发着致命威胁的士兵和低伏着身体、发出威胁性低吼的“猎犬”。
“把数据交出来,林博士。这是你最后的机会。负隅顽抗,只会让你们死得更痛苦。”裁决者的声音透过防毒面具传来,带着电子合成的质感,越发显得非人而冷酷,每一个字都像是敲击在心脏上的冰锥。
空气凝固了。一鸣能听到自己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的声音,几乎要撞破肋骨。鲨鱼的肌肉瞬间绷紧,如同蓄势待发的猎豹,眼神飞快地扫视着室内可供利用的一切,计算着那微乎其微的反击可能。
就在这千钧一发、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裁决者吸引的刹那!林念初,这位一生都在追求真理、性格中带着执拗与坚韧的科学家,做出了他一生中最后一个,也是最决绝、最壮烈的决定!
他没有丝毫犹豫,猛地转身,用自己的后背挡住了敌人的射击视线,面向那闪烁着不祥红光的控制台屏幕!他的手指如同拥有了自己的生命,在键盘上幻化出残影,以惊人的速度输入了一长串复杂无比、由字母、数字和特殊符号组成的密码!然后,在裁决者意识到不对、瞳孔骤然收缩的瞬间,他用尽全身的力气,带着一种义无反顾的决绝,重重地拍下了那个最大的、鲜红色的、如同恶魔之眼的“最终确认”按钮!
“嗡————————!!!”
一阵低沉、恐怖、仿佛来自地心深处、源自洪荒巨兽苏醒般的嗡鸣声,瞬间以控制台为中心,穿透金属墙壁,传遍了整个泵站的每一个角落!脚下的金属地板传来了清晰的震动!控制室的主屏幕上,刺目的红色倒计时数字如同死神的脚步,从【05:00】开始,一秒一秒地无情跳动!所有的仪表指针像是发了疯一样开始疯狂地左右摇摆,划出混乱的轨迹!头顶那盏本就昏暗的应急灯开始剧烈地闪烁,忽明忽暗,将室内众人的脸庞映照得如同鬼魅,光影交错间,气氛变得无比诡异而压抑!
“你干了什么?!混蛋!”裁决者那张一直维持着冰冷表情的脸,第一次出现了裂痕,那是计划被打乱、局势失控的惊怒!他厉声喝道,声音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仓促。
“我启动了最终协议!”林念初猛地转过身,背靠着冰冷的控制台,脸上带着一种近乎殉道者的平静和一丝对敌人的嘲讽,他甚至微微扬起了嘴角,“一起下地狱吧,裁决者!‘方舟’的野心,到此为止了!”
“阻止他!摧毁控制台!快!”裁决者彻底失去了冷静,怒吼着,抬枪就向林念初射击!他身后的士兵也同时开火!
“砰!砰!砰!”
枪声如同爆豆般响起!
但几乎就在林念初拍下按钮的同一毫秒,鲨鱼也动了!他的动作快如闪电,完全是基于无数次生死边缘磨练出的本能和预判!他猛地一脚将脚边一个沉重的、装满金属工具的工具箱踢向门口!工具箱带着呼啸的风声砸向门口的敌人,暂时阻碍了他们的视线和射击线路,引起了瞬间的混乱!
与此同时,他如同猎豹般窜出,一把拉住被眼前电光火石般变故惊得呆住的一鸣,用尽全身力气将他扯向控制室侧面墙壁,吼道:“走!那边!爬上维护梯,钻进去!”他指向墙壁上方,一个不起眼的、覆盖着网格盖板、用于设备检修的方形洞口!那里连接着通风管道系统,是他们之前侦查时发现的、理论上可能存在的、最后一条未被封死的生路!
“林博士!”一鸣在被鲨鱼强行拖走的瞬间,挣扎着回头,目光穿透弥漫的硝烟,看向那个依然屹立在控制台前,用自己瘦削的身体死死挡住屏幕和关键接口的苍老身影。那个身影在此刻显得如此单薄,却又如此巍峨。
林念初没有回头,甚至没有去看呼啸而来的子弹。他只是用尽生命中最后的力气,声音嘶哑却异常清晰地喊道,每一个字都像是烙印,刻入一鸣和鲨鱼的灵魂深处:“走!不要回头!记住坐标!‘基石’在‘守望者’手中!去‘堡垒’!带着真相……活下去!”
话音未落,裁决者和士兵们射出的子弹已经如同狂风暴雨般倾泻在他的身上!林念初的身体剧烈地颤抖了几下,数朵凄艳的血花在他陈旧的夹克上猛然绽放!鲜血瞬间从他胸前和后背多个弹孔中汹涌而出,染红了他身下的控制台和地板。但他依然死死地靠在控制台上,双臂甚至努力张开,仿佛要用这残破的躯体为身后的战友多争取哪怕零点一秒的时间!他没有立刻倒下,那双逐渐失去焦距的眼睛,依然望着鲨鱼和一鸣逃离的方向,带着最后的期盼与嘱托。
“不——!!”一鸣目眦欲裂,泪水混合着烟尘模糊了视线,心脏如同被一只冰冷的手紧紧攥住,痛得无法呼吸。他被鲨鱼如同铁钳般的手臂强行拖着,几乎是本能地攀上了那冰冷、布满锈迹的维护梯。鲨鱼用肩膀猛地撞开通风管道的网格盖板,先将一鸣粗暴地塞了进去,然后自己也敏捷地翻身钻入。
在他们身后,控制室内,枪声、士兵的怒吼声、“猎犬”的咆哮声、以及仪器设备被破坏的碎裂声响成一片,短暂而激烈。随后,一切归于死一般的寂静。
只有那地底深处传来的、越来越响的恐怖嗡鸣,以及控制屏幕上冰冷跳动的红色倒计时,在宣告着毁灭的序曲已经奏响。林念初,这位毕生追求真理、最终为守护真相而献身的科学家,倒在了他选择的战场上,用生命点燃了最后的烽火。但他启动的毁灭洪流,已然无法停止,将吞噬这片土地上所有的罪恶与阴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