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琰得到消息后赶来为曲迦音他们送行。
自从上次沈琰和林御史见面后,他告诉倪小鱼已经安顿好他的祖母,老人的身体日渐好转,已无大恙。
又告诉柱子,石娘现在神志正在恢复之中,也有人照看,让他们都无需担心。
倪小鱼和柱子听后都很高兴。
这次来,沈琰对曲迦音他们说:“海漕会被彻查,这个组织不会再有,未来有新的组织也会更名改姓,并被严格监管。”
曲迦音说:“太好了!珠玉村终于不再受到他们的控制了。”
沈琰说:“不错,这次对案件进行公开审讯,也让村民意识到海漕会的人在撒谎,通过对村民们的不断教化,他们也明事理了很多。不过……海漕会也有人翻供,说沉船是因为和南阳人内讧。”
“还有……”他顿了顿,“还有人说,你二人是南洋人的奸细。”
倪小鱼顿时急了:“怎么会这样?!县尊大人,他们在撒谎!”
柱子也紧跟着说:“大人,不管发生什么,小人死也不会翻供!”
沈琰点点头看向曲迦音。
曲迦音说:“这背后,肯定有人授意。”
沈琰沉吟了一会儿说:“背后之人想借着复审的机会,将更多责任推给你们。”
他没有说背后之人是谁,但是大家差不多猜到了。
沈琰说:“不过他们没想到你们可以上京,让此案范围扩大,不止限于漳州府。”
沈琰原本打算如果真的彻查,这两个少年要是被为难,他宁愿得罪上官,也要直言上书力护他们周全。
后来得知隆安帝竟然要面见曲迦音和倪小鱼,他就知道他们不会在此地被为难。
不过,他还是对于他们上京有一些担忧,这意味着他们会被卷入更大的风波之中。
沈琰说:“我总觉得这事应该是自己扛住,而不该落在你们两个少年身上。”
曲迦音笑笑说:“以后开海禁,需要务实的官员,让政策可以铺开来。县尊正是这样的人,大人的才能应该在更广阔的天地施展。”
沈琰不禁感慨:“我以前听你说……那些事,我原本不信,但是,现在觉得,那样的未来或许存在。”
他不好明说曲迦音之前说她是来自未来的大明女官那些话,所以隐晦地说了说。
曲迦音能明白沈琰的意思,她之前也思考过,之前的世界里似乎没有听过沈琰的大名。
有可能在那个时间线里,他因为种种原因被埋没了,而这次穿越,改写了命运。
这次上京,他们会从福州出发,先乘船至杭州,而后乘船走京杭运河,在通州乘快马进城。
隆安皇帝要见珠玉村的两个少年,由锦衣卫亲自护送入京,这个消息不胫而走。
沿途官员富绅纷纷主动向他们示好,提供便利,设宴款待,顺便看看能不能打探消息。
毕竟皇帝要见的人,意味着他们可能带有影响地方政策的信息。
若能从宴请闲聊中得到些蛛丝马迹,便可以提前布局。
而且对锦衣卫示好符合规矩,也是值得做的,毕竟锦衣卫是惹不起也不可得罪的人。
锦衣卫接不接受是他们的问题,但要是对他们冷淡,导致他们不满上报朝廷,要查地方弊政麻烦了。
而锦衣卫护送有功,也会记得路上的人情,以后若有遇到非原则性的麻烦,锦衣卫大概率不会加以为难。
因此一路上主动要来接待宴请他们的人络绎不绝,凌霄婉言推拒了不少。
到了杭州府,杭州府的同知和通判设立了接待宴。
凌霄实在是推拒不得,他和曲迦音商量了一番,他们即将从京杭运河走水路北上,需要在此进行补给和休整,于是决定赴宴。
杭州官员考虑到曲迦音和倪小鱼并非官员,而且不易暴露在过多人面前,贴心地提出设置内外席。
外间正厅摆主席,供凌霄、任安与杭州府的几名官员应酬,内间提供同样的菜品给曲迦音、倪小鱼和耿达。
内外间虽然有墙隔开,但有一道内门,方便内外间的人进行沟通。
这间酒楼临近运河,入夜后灯火通明。
一楼是散座与大厅,二楼和三楼有单独的房间。
宴席在酒楼的三楼,一进门,凌霄他们就按锦衣卫的习惯查看了内外间,确认没有异常。
凌霄叮嘱耿达几句,并对曲迦音说:“若有异状你可呼叫或摔下碗碟,我会破门而入。”
曲迦音说:“两间屋子这么近,应不会有事。”
倪小鱼第一次来到杭州府,觉得这里繁华异常,他望向运河上航行的船,转头说:“这里这么繁华,真有什么动静一定会被发现的。”
他们这一路曾遭遇跟踪,在偏僻的地方甚至还有人放冷箭,但是都被锦衣卫察觉躲过了。
倪小鱼说的没错,这里如此繁华,理论上不是动手的好地方。
宴席开场,官员们和凌霄从一些要闻谈起,但都是泛泛之谈,说一些官话,恭维一下圣上,表示自己的忠心。
至于敏感话题,都只是旁敲侧击,双方话中有话,心里揣摩对方的深层意思。
里间的氛围就轻松多了,曲迦音他们都在享受美食,耿达也是,不过多了几分警觉。
内外间同样的美食流水一般上来,单凭他们三个人,根本吃不了那么多的东西。
外间在推杯换盏之时,内间已经开始享用各种点心甜汤了。
曲迦音他们吃了不少美食,尝了几口甜汤,确实好喝,但也确实喝不下太多了。
小二还端来了果酒,度数不高,曲迦音和倪小鱼尝了一点,耿达喝了几杯。
凌霄从外间进来,看他们已有倦色,轻声说:“一会儿宴席结束就回去驿站休息。”
驿站离这不太远,马车也早在下面备好了。
过了不到半个时辰,凌霄走进内间看他们的情况,吃惊地发现人不见了!
确切地说,是在角落里找到了被捆成粽子昏睡的耿达,曲迦音和倪小鱼不见了踪影。
任安迅速检查酒菜,他轻轻闻了闻菜品、酒水甜点的味道,又沾了一点在指尖仔细辨别着。
“头儿,有迷药,但量不多,被味道掩盖着,不过果酒中加了催化的成分。甜汤起效慢,加上果酒会加快。”
任安去叫醒耿达,凌霄赶忙到处搜寻,他不忘让任安看好上京的资料。
酒楼里熙熙攘攘,水面上客船如织,根本不知道曲迦音和倪小鱼去哪里了。
凌霄感到一阵阵发凉,两个人失踪,意味着凶多吉少。
此时外间杭州府官员们也得知了情况,众人大惊失色,纷纷派手下人大力搜查。
无人留意到,一条小舟静静地从酒楼附近离开,在水面上越行越远。
这是一艘装着酒楼垃圾的清运船,他们会沿着运河前行,将垃圾倾倒在特定地点。
船蓬之下,打开遮盖的布帘,曲迦音和倪小鱼蜷缩着的身体展露出来。
刚刚在内间,曲迦音和倪小鱼喝了一点甜汤,尝了一点点果酒。
很快当小二再上茶点时,耿达已无声躺下了。
曲迦音和倪小鱼虽然还有一些意识但无法大声呼救也抗拒不得。
他们虚弱的声音被店小二吆喝茶点的声音遮盖住。
曲迦音和倪小鱼听着小二热情介绍着茶点,和不存在的人对话,就知道这是一场有预谋的下药。
不过记忆只限于此了。
再次醒来,他们已经在船上。
刚才他们被扮作酒醉的客人盖住头脸从小道离开,通过后厨的小门被转移到运送垃圾的船上。
曲迦音和倪小鱼虽然醒过来,但依然感到浑身无力,更别提逃跑了。
她脑中飞速想着,对方从酒楼转移到船里,没有动手,只有两个可能,有人要见他们,或者,让他们彻底“失踪”。
驾船的人转过头,背光中,他的容貌模糊难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