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张薄薄的信纸在林小鱼手中展开，发出的“沙沙”声，在安静的大厅里，让每个人的心都提了起来。
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吸了过去，死死盯着那张纸。大厅里安静的吓人，连烛火的跳动都好像停了。
李御史和跪在地上的赵师爷，心里同时“咯噔”一下，一股寒意从脚底板冲上头顶。但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他们没有退路，只能盼着那是一张没用的废纸。
林小鱼没有去看他们，也没看上首的陆沉。她的目光，慢慢的从宾客席上扫过，在几个刚才叫的最凶的官员脸上停了一下。被她看到的人，都觉得心里一慌。
她忽然笑了，那笑容在烛火下，带着一丝看透一切的冷意。
“李大人刚才说，要彻查边关账目，真是太巧了。”她的声音很清脆，好像完全没把刚才那些要命的指控放在心上，“臣妇这里，也刚好有一份关于边关账目的旧档。说来惭愧，这是……废后特意派人送来的新婚贺礼。”
“废后”两个字一出来，大厅里顿时一片哗然。
凡是和田家有关系的宾客，脸色全都变了。尤其是坐在最前面，刚当上田家家主的田景舟，他端着酒杯的手抖了一下，酒洒出来，弄湿了官服。
废后是田家的女儿，她送来的“贺礼”，里面是什么，谁都猜得到。
林小鱼展开了信纸。她没有大声读，反而把纸凑近了些，像是在小声自语，可她的声音，却又清楚的传到了每个人的耳朵里。
“哎呀，这名单可真长……我想想，从哪儿开始念，才对得起李大人的忠心呢？”
她的手指在纸上轻轻划过，最后，在一个名字上停了下来。
“有了。就从李大人开始吧。永安十年，冬月，御史台，李恪……是李大人您吧？”
林小鱼抬起眼，笑吟吟的看着脸色已经开始发白的李御史。
“嗯……从军需官王老抠那里，低价买了三百匹战马……啧，这后面写的什么……”她眯起眼睛，好像在费力看字，拖长了声音，“哦，转手……高价卖给了北狄的部落？李大人，您这生意做得可真大啊，都做到关外去了。”
“你……你血口喷人！”李御史尖叫起来，“胡说八道！这是诬告！”
“诬告？”林小小挑了挑眉，笑容更深了，“信上还说，当初负责交接的那个叫‘陈三’的马夫，您以为他死了，其实他还活着，现在就在城西的破庙里躲着呢。您说，要是把他请来跟您当面对质，会不会更有趣？”
陈三！那个他亲手推下悬崖的人！他竟然还活着？
李御史只觉得眼前一黑，脑子一片空白，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干干净净。他想不通，废后是怎么知道的？还记录得这么清楚？
通敌叛国！
这四个字压垮了他。他双腿一软，再也站不住，“噗通”一声，直挺挺的跪倒在地，浑身发抖。
林小鱼看都没看他一眼，目光又飘向了另一个刚才跟着起哄的户部侍郎。
“还有这位张大人……”她用手指点了点纸上的另一个名字，一脸无辜的说，“呀，您也上榜了呢。私吞阵亡将士抚恤金三千两，在城南金花巷……建了一座外宅？张大人真是风雅，就是不知道，那些在边关死去的将士们，会不会也觉得您很‘风雅’呢？”
“哐当！”一声脆响，那位姓张的户部侍郎手里的酒杯掉在地上，摔得粉碎。他张着嘴，豆大的汗珠从额头滚下来，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跪在地上的赵师爷，看着自己的后台一个个倒下，吓得快要昏过去。他眼睁睁看着林小鱼的手指，又朝着下一个名字滑去……
他知道，自己完了，这张纸就是阎王的生死簿。
不等林小鱼的目光扫过来，他猛的向前一扑，抱着地板就开始磕头，磕的“砰砰”作响，把所有事情都招了。
“不是我！不是我啊国公夫人！是李大人！是他逼我的！是他和张大人一起找的我！”
“他给了我一千两银子，让我上堂来诬告您！我说的那些话，全都是他教的，全都是假的！我不是人！求夫人饶命，求国公爷饶命啊！”
凄厉的哭喊声和求饶声，在大厅里回荡。
局势，在短短一瞬间，完全变了。
一场针对林小鱼的围攻，变成了一场笑话，和一场即将到来的官场大风暴。
田景舟的脸色难看到了极点，死死的盯着林小鱼，那眼神里的杀气，几乎要变成刀子。
林小鱼却好像没感觉到一样。
她慢条斯理的，把那张决定了无数人命运的信纸，重新叠好。然后，她抬起头，对着面色难看的田景舟，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
“田大人，”她歪了歪头，用甜得发腻的声音问道，“您看，这份名单上的人可真不少呢。我是该把它直接呈给陛下呢，还是留着以后府里请客，当个助兴节目，一个个念着玩呢？”
这是赤裸裸的威胁。
她这是要用一份名单，捏住整个田氏党羽的命。
“你……”
田景舟猛的从座位上站起来，胸口剧烈起伏，几乎就要当场动手。
就在这时。
“铛！”
一声清脆的声响，从主桌上传来。
一直没说话的新皇萧景睿，缓缓放下了手里的白玉酒杯。
杯底和桌面的碰撞声，不大，却让大厅里剑拔弩张的气氛瞬间断了。
他冰冷的目光，缓缓扫过全场，最后落在了田景舟身上。那眼神里，没有一丝笑意，只剩下让人发冷的寒意。
年轻的帝王嘴角勾起一抹说不清意味的弧度，他开口了，声音平淡，却带着一股让人喘不过气的压力。
“好，好得很。”
“这婚宴，真是……越来越热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