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河在省人民医院洁白的病床上,整整躺了十天。这十天里,随着周汀芷的身影几乎天天出现在病房,那些关心江河的人也像是约好了一般,一拨接一拨地前来探望。
病房里难得有了生气。
先是小朱提着一大兜子水果风风火火地闯进来,嗓门洪亮:“江哥!你可吓死兄弟了!看这精神头,好多了!”他放下东西就比划着江河挡棍子那一下。接着是沉稳的李洪海和秘书,他默默放下带来的营养品,拍了拍江河没受伤的肩膀,眼神里满是关切和感激:“好好养着!还有就是,我得说一声感谢,有你给的那亩药材指标,文远很快就会摘下千年倒数第一的经济排名。”
市公安局局长陈明义也抽空来了,穿着笔挺的警服,气场十足,如同汇报工作一样:“该抓的都抓了!打了你一棍的三角眼,在看守所里差点没被同舍犯人打残……就是老韩和那个姓陈的可能只会恶心一下,不会有什么伤筋动骨……”
这一点,江河也早就想到了。
熊哥来了,丢下一堆营养品:“光说你在我那儿当陪练挨熊,咋当乡长也这么危险!”
原综合处几个老同事结伴而来,围着病床七嘴八舌,特别是刘叶和袁华,看到江河的样子,眼泪差点掉下来。吴姨带着马丽也来了,吴姨拉着江河的手,眼圈泛红:“孩子,遭罪了……以后可不敢这么拼命了!”马丽则细心地削好苹果,切成小块递过来。
然而,最让江河心头滚烫、几乎要落下泪来的,是毛毛和周爸爸、隋姨的到来。
自从江河和周汀芷陷入冷战,搬离云上人家,两位老人看着周汀芷状态不对,逼问了相关情况,都急得不得了。周爸爸常常背着手在客厅踱步叹气,隋姨更是愁得饭都吃不下几口。可感情的事,老人再着急,也不好过分插手。只有小小的毛毛,成了最直白的情绪出口。她不止一次在夜里抱着周汀芷的脖子,哭得抽抽噎噎:“妈妈……我想爸爸了……爸爸什么时候回家呀?”那稚嫩的哭声,像小锤子一样敲在周汀芷的心上,也让两个老人更加寝食难安。
如今,听周汀芷红着眼眶告诉他们“误会解开了,没事了”,两位老人悬着的心才算落了地,立刻张罗着要来看江河。当病房门被推开,毛毛像只欢快的小鸟第一个冲进来,扑到床边,小心翼翼地摸着江河裹着纱布的头,大眼睛里又是心疼又是欢喜:“爸爸!你的头还疼吗?毛毛给你呼呼!”
周爸爸和隋姨紧随其后,周爸爸看着江河,嘴唇动了动,最终只是用力地点点头,一切尽在不言中。隋姨则快步上前,仔细端详着江河的脸色,心疼地念叨:“瘦了,瘦多了!得好好补补!”
终于出院了!一家人没有回曾经冷战的云上人家,那房子是LIdA和陆铭轩共有的,江河和周汀芷的龃龉也是从那里开始的……
一行人直接回金水云墅。
刚安顿下来,周老爷子就拄着拐杖,一锤定音地话:“汀芷,这事不能再拖了!咱们得尽快,尽快去安南一趟!我和你隋姨,必须得亲自登门,见见亲家!礼数不能缺!”
当初两人闪电领证,江河第一时间打电话告诉了安南老家的父母和看着他长大的二爷。电话那头,三个老人是又喜又忧。喜的是儿子(孙子)终于成家了;忧的是,这媳妇条件也太“吓人”了——二婚,带着孩子,这也就罢了,关键她是个市长!市长是多大的官啊?在他们朴素的认知里,那简直是在云端的人物!老两口私下里没少嘀咕,生怕自己的儿子,像戏文《打金枝》里唱的郭暧一样,在市长媳妇面前受委屈、抬不起头。
二爷抽着旱烟,吧嗒吧嗒,只闷闷说了一句:“娃自己选的,是好是歹,他自己担着。”
周汀芷何等聪慧,自然能想到公婆可能的顾虑。但这一次,为了江河,也为了这个家,这位向来雷厉风行的周大市长,彻底豁出去了——市长身份先放一边,此刻,她只是江河的妻子,要去拜见公婆的新媳妇!
一辆大商务,就这样开进了安南老固乡。当锃亮的气车停在江河老家那朴素的农家院门口时,整个村子都轰动了!左邻右舍,大人小孩,全都围了过来,挤在院墙外、树荫下,伸长了脖子看热闹。这可是老江家那个儿子带着媳妇回来了!还有个小男娃,跟画里走出来似的!
从小在都市长大的毛毛,对乡下的一切都充满了新奇。
他不怕生,看到院子里啄食的母鸡咯咯直笑,围着门口的老黄牛好奇地打量。更让江河父母和二爷心花怒放的是,这小娃娃因为特别喜欢江河,爱屋及乌,对第一次见面的爷爷奶奶和二太爷也格外亲热。他仰着小脸,大眼睛扑闪扑闪,声音清脆得像山涧的泉水,一点不打怵地喊道:“爷爷!奶奶!二太爷!” 这一声声甜甜的呼唤,像带着魔力,瞬间融化了三位老人心中所有的忐忑和距离感。
江河的老娘激动得一把搂过毛毛,连声答应:“哎!哎!乖孙子!” 父亲搓着手,笑得合不拢嘴,脸上的皱纹都舒展开了。连一向严肃的二爷,也忍不住摸着毛毛的头,布满老茧的脸上露出了难得的、慈祥无比的笑容,连声说:“好孩子,好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