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集占的视频发来了,只有23秒。还有冰冷的几个字:“我怎么可能有适时画面,但我保证她现在是安全的!”
云城市警方后台发来信息:“对方是Google Voice号码,用tor节点跳转三十次才接通VoIp网关,通话时长永远卡在9秒内挂断,落地Ip在巴西圣保罗……假的!虚拟服务器套娃!——这杂碎是个老手!”
飞往洛杉矶的航班正在最后登机,江河的手机屏骤然噬咬般亮起:
“带钱芳出机场。现在!”
滚烫的文字尚未冷却,第二条信息已如毒蛇追咬而至:
“那小平头和两条警犬再出现——我就给你周汀芷切下来的手指头。”
舷窗反射出平头哥铁青的脸。他战术墨镜下的眼角抽动着,最终朝另外两名便衣打出撤退手势。三人身影消融在人潮中。
霍集占的视线正粘在机场某个角落。 江河攥紧手机环顾四周,VIp休息室的磨砂玻璃、行李转盘后的监控盲区、甚至清洁工的黄色手推车……每处阴影都像毒蜘蛛的巢穴。一股冰冷的无力感顺着脊椎爬满全身——猎物在聚光灯下挣扎,猎手却在黑暗里捻动蛛丝。
根据指令驶向浑江桥时,钱芳的指甲已抠进车门真皮内饰。桥面车流化作钢铁洪流,夕照把江水染成熔化的铜汁。
“让钱芳跳桥。” 新信息在屏幕上炸开时,车轮正碾过桥体接缝处——沉闷的撞击声像棺材盖落钉。
江河急刹在桥中央。下方江涛翻涌着白森森的獠牙,水面距桥栏足有十来米。
“霍集占!你凭什么要我死?!”钱芳的哭嚎混着江风啸叫。她死死扒住桥栏,指关节在金属上刮出血痕,“我宁可被车撞烂、在监狱里老死——也不当你的水鬼!”
滔滔浊浪在桥墩撞成漩涡,像巨兽咧开的食道。
耳机里传来秦发良沙哑的嘶吼:“钱芳还是未定罪嫌疑人!警方无权让她送死——这是谋杀!”
电流杂音切割着他的愤怒,像钝锯在伦理防线上来回拉扯。
霍集占的电话恰在此刻侵入:“让我的小芳听。”
江河将手机按向钱芳耳畔。听筒里淌出的嗓音裹着蜂蜜般的毒:
“乖,跳下来。”
桥下浊浪在风中发出空洞呜咽,他的声音却温柔如枕边絮语:
“我张开手臂等着接住你……我们去玻利维亚的盐湖结婚,在乌尤尼星空下老去……”
“目标在桥底水域!”平头哥的声音突兀地响在耳机。
江河半个身子探出桥栏。江面只有漩涡啃咬着桥墩,像墨绿巨兽吞吐着泡沫。
钱芳突然爆发出凄厉尖笑,指甲在护栏锈漆上刮出刻痕:
“接住我?”她对着手机嘶喊,泪珠砸在江风中瞬间碎裂,
“你只想让浑江吞掉我——”
桥栏在她掌下震颤,“霍集占!你是要我的命吗!”
电话忙音割裂空气的刹那,上游景区涌下的游船已穿过桥洞。二十余艘白艇在暮色中化作幽灵群。霍集占就藏在某片反光里,像水滴溶入墨池。
耳机传来轮胎撕裂砂石的锐响:“东区远郊汇合!”
是平头哥发来的指令。
旷野的风灌进车窗时,江河的车碾上最后三公里土路。500米外,渐渐变浓紫黑色夜幕里,一座风力发电塔的巨影渐次隆起。
锈蚀的塔身倾斜着捅向天际,扇叶在云层间缓缓搅动,如断头台的铡刀悬于星辰颈侧。
平头哥的吉普蛰伏在塔基500米外的暗影里。他甩门下车,战术靴碾碎枯草中的玻璃渣,递来的夜视仪还带着膛线余温:“江哥,猎场到了。”
江河沉默颔首。三十多公里狂飙中积攒的所有焦躁,在触及对方眼底冰原般的镇定时,瞬间沉淀为磐石——有些信任无需言语。
“看塔基通风口。”平头哥的声音压得极低,带着金属般的冷硬,他将夜视望远镜塞到江河手里。透过镜片,黑洞洞的通风口像一张择人而噬的大嘴。“霍集占在里面,他把检修通道改成了临时巢穴。”他随即调亮手中的战术平板,屏幕上跳动着清晰的热成像图,一个代表人体的橘红色光点被囚禁在塔基深处,“周市长在下面,生命体征还在。”
江河的心猛地一沉。怪不得!怪不得警方动用了所有资源,大数据筛查了全市的宾馆、洗浴、出租屋乃至废弃厂房,都像石沉大海,一无所获。谁能想到,这个亡命徒竟敢挟持着人质,藏身在这座如同钢铁巨兽般矗立的发电塔核心!
“霍集占……他真的在里面吗?”钱芳的声音从后面传来,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她不知何时也下了车,站在冰冷的夜风里,单薄的身体筛糠似的抖动着,脸色惨白如纸。她死死抓住江河的胳膊,指甲几乎要嵌进肉里,眼中充满了极致的恐惧和哀求:“周处长,求求你!求求你们!千万别让他把我带走!我不要跟他走!求你了……”
“放心,”江河的声音冷冽,“不但你不能走,霍集占,也必须留下!”
“江河,跟紧我!”平头哥低喝一声,动作迅捷如豹,瞬间从后腰枪套中抽出一支乌黑锃亮的军用手枪,利落地检查枪械,子弹上膛的“咔嚓”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刺耳。他深知霍集占的可怕——此人不仅心狠手辣,枪法精准,徒手格斗更是顶尖高手。江河若单独对上他,绝无胜算。
两人屏住呼吸,如同融入夜色的幽灵,一前一后,利用夜色掩护,悄无声息地向巨大的发电塔基座潜行。夜风呜咽,吹动着荒草,也吹动着两人紧绷的神经。
距离塔基仅剩最后五十米。
“呯——!”
一声枪响毫无预兆地撕裂了夜空!一颗灼热的子弹带着尖锐的呼啸,精准无比地打在江河脚尖前不到半米的硬地上,溅起一蓬碎石和尘土!
不是瞄准人,而是赤裸裸的警告!
紧接着,一个低沉、沙哑却蕴含着强大力量与不容置疑意志的声音,如同闷雷般从通风口深邃的铁栅栏后轰然传出,在空旷的塔基周围回荡:
“站住!再靠近一步,下一颗子弹就不会打偏了!”
“让钱芳过来!让我看到她!只要她跟我走,下面那个女人,” 那声音微微一顿,带着一种残酷的权衡,“我完好无损地还给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