腥甜的血液气味混合着清玄道长输入的温润真气,在公寓沉滞的空气中弥漫。程筱筱躺在沙发上,脸色苍白如纸,呼吸微弱,陷入深度昏迷。那枚刻着“尸”字的银铃静静垂在她散乱的发辫旁,铃身沾染的几点鼻血已变成暗褐色。
清玄道长盘膝坐在筱筱身侧,一手虚按在她头顶百会穴,精纯绵长的真气如同涓涓暖流,持续不断地注入,小心翼翼地梳理着她受创的神魂,抚平那狂暴怨念冲击留下的震荡涟漪。他神色凝重,眉宇间带着一丝难以化解的疲惫。另一只手则并指如剑,指尖萦绕着肉眼可见的淡金色毫光,隔空点在几步之外、同样盘膝而坐的苏雪棠胸口膻中穴附近。
雪棠闭目凝神,淡蓝色的睫毛在苍白的脸颊上投下淡淡的阴影。随着清玄道长的真气疏导,她胸口那片青黑色的诡异瘀痕边缘,那些如同冰晶碎裂蔓延的纹路,正极其缓慢地消退、淡化,丝丝缕缕肉眼难辨的灰黑色寒气被逼出体外,随即被清玄道长拂尘上散发的柔和清光净化、消散。她的唇色终于恢复了一丝极淡的红润,但内里的阴寒与刺痛感依旧盘踞,显然伤势远未痊愈。
云无尘屏息凝神,守护在旁,目光紧张地在昏迷的筱筱和疗伤的雪棠之间切换。他的视线最终落在地板上——那片暗红色的染血碎布,还有旁边那个歪歪扭扭却清晰可辨的八卦“坤”字(?)。
那只拼死送信后便昏迷的本命灵鼠,被他小心地安置在一个铺着软布的纸盒里,微弱地喘息着。
“师父…”云无尘忍不住开口,声音干涩,“这‘坤’字…是指西南方位?墨瞳姐被困在工地的西南角?”
清玄道长缓缓睁开眼,深邃的目光扫过地上的坤字、染血的碎布、昏迷的灵鼠,最后定格在筱筱发辫的银铃上。他缓缓摇头,声音低沉而凝重:
“非仅如此。此‘坤’,乃墨瞳丫头以本命精血为引,借灵鼠之躯,拼死送出的最后一线生机之所在!”他目光如电,仿佛穿透了空间,看到了那凶地深处的景象,“坤,为地,主承载,亦主闭藏。它不仅是方位,更指向这凶煞之地的‘地窍’节点!那里是地脉怨煞郁结最深、最为污秽凶险的核心,但同时…也是这死局中,唯一可能存在的‘生门’一线!”
他顿了顿,语气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惊叹和后怕:“筱筱丫头方才的感应…恐怕并非偶然。她与墨瞳情谊深厚,又身怀墨瞳所赠、蕴含同源法力的银铃…在极度焦虑心神失守之际,竟短暂地成为了墨瞳怨念冲击的载体。她‘看’到的石阵,墨瞳血染之地…极可能就是这‘坤’位地窍的具象!星劫将四位宗师残魂钉于此地,正是要引爆这地窍节点,借地脉之力,行那开‘鬼门关’或炼‘万魂幡’的逆天之举!”
云无尘倒吸一口凉气:“地窍生门…一线生机?墨瞳姐还活着,而且…就在这最凶险的核心?”
“气息虽弱如风中残烛,但尚存!”清玄道长斩钉截铁,“她在用最后的力量为我们指路!此坤位地窍,既是星劫邪法的核心引擎,亦是其命门所在!若能破开此点,或可暂缓煞爆,甚至…救出墨瞳!”
“必须立刻通知武当和特处局!”云无尘精神大振,立刻抓起加密通讯设备。
很快,赵上校沉稳中带着一丝急促的声音传来:“坤位地脉节点?生门?收到!信息价值巨大!‘息壤’团队正动用最深地层扫描仪,全力测绘该区域地下能量流向!我方攻击方案将据此调整!请保持联络!”
几乎同时,玄诚真人的声音也通过符箓在云无尘脑海响起,透着决绝:“坤位地窍!好!此乃破局关键!强攻方案即刻调整!目标:撕裂坤位,斩断地脉怨煞与宗师残魂之链!不惜代价,救出墨瞳,摧毁星劫之基!无尘,守好后方!”
情报已传递,风暴的矛头,终于指向了那最凶险也最关键的节点!
就在这时,沙发上的程筱筱发出一声微弱的呻吟,睫毛颤动,缓缓睁开了眼睛。她的眼神最初是一片空洞的迷茫,随即,昏迷前那恐怖至极的画面——蠕动的阴铁砂、浑身浴血被砂砾钻入七窍的陈墨瞳——如同最狰狞的噩梦瞬间涌入脑海!
“啊——!”她猛地蜷缩起身体,发出一声短促而惊恐的尖叫,双手下意识地死死捂住自己的口鼻,仿佛那恐怖的砂砾也钻入了她的身体!她发辫上的银铃因为剧烈的动作而叮当作响,铃身触碰到她的脸颊,带来一种诡异的灼烫感,仿佛残留着凶地的怨毒。
“假的!过去了!”一个清冷而坚定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筱筱只感觉身体被一双有力的手臂紧紧抱住,那怀抱带着熟悉的清冽气息和令人安心的微凉。是雪棠!她停止了强行运功疗伤,第一时间来到筱筱身边。
苏雪棠紧紧抱着颤抖不止的筱筱,一只手轻柔却坚定地掰开筱筱死死捂住口鼻的手,另一只手覆上她紧攥着发辫银铃的手,用自己的微凉去覆盖那残留的灼烫感。她淡蓝色的眼眸低垂,专注地看着怀中惊恐未消的爱人,声音清晰地重复:“是假的。过去了。我在。”
筱筱剧烈地喘息着,身体在雪棠的怀抱中不受控制地颤抖,冷汗浸湿了额发。残留的幻象和灵魂深处的恐惧感如同冰冷的潮水,一波波冲击着她。过了好一会儿,在雪棠平稳的心跳和清冽气息的包裹下,那极致的恐惧才如同退潮般缓缓消散,只留下深深的疲惫和劫后余生的心悸,以及眼底挥之不去的、对陈墨瞳处境的巨大恐惧。
她虚弱地靠在雪棠怀里,眼神依旧有些失焦,喃喃道:“墨瞳…好多血…那些沙子…在钻进去…”
“我们会救她。”雪棠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磐石般的笃定。她用手帕轻轻擦去筱筱额角的冷汗和残留的血迹。
夜幕深沉。筱筱在雪棠的守护和清玄道长安神咒的余韵中,再次沉沉睡去,只是睡梦中仍不时蹙紧眉头,偶尔发出不安的呓语。
苏雪棠没有休息。她搬了把椅子坐在筱筱床边,淡蓝色的眼眸在黑暗中凝视着窗外A市的点点灯火,眼神深邃,仿佛在穿透无尽的夜空,望向那个危机四伏的西南方向。她的指尖,无意识地反复摩挲着那片从灵鼠口中得来的、浸染着陈墨瞳气息与血迹的碎布,感受着那布料上传来的冰冷与微弱的生命悸动。
清玄道长则静静盘坐在客厅中央,双目微阖,手中拂尘搭在膝上,散发着莹莹如玉的温润微光。这光芒不仅持续维持着笼罩公寓的“玄武镇煞界”,更如同无形的微风,悄无声息地涤荡净化着公寓内因筱筱感应和灵鼠闯入而残留的阴戾气息,守护着这片小小空间中最后的安宁。
时间在死寂般的等待中一分一秒流逝,如同绷紧的弓弦,随时可能断裂。
东方天际,终于泛起一丝灰白,预示着黎明将至。
就在第一缕晨光即将刺破黑暗的前一刻——
“嗡!”云无尘手中的加密通讯器和传讯符箓同时剧烈震动起来!
赵上校那沉稳有力、此刻却带着金铁交鸣般决断的声音清晰地传出(通讯器)并直接在云无尘脑海响起(符箓):
“所有单位注意!‘破晓行动’最终部署确认!目标:G市西郊废弃工地,坤位地脉节点!行动时间:今日午时正(11:00)!武当玄门力量,负责核心攻坚,撕裂地窍,斩断怨煞链接,救出关键人员!‘息壤’项目组,负责外围能量压制与遮蔽,隔绝怨煞外泄!各作战单元,按预案进入最终准备阶段!重复,行动时间:今日午时正!代号:破晓!完毕!”
玄诚真人的声音也紧随其后,只有斩钉截铁的三个字,却重若千钧:【斩邪!救人!】
命令下达!
一股无形的、冰冷而炽烈的风暴气息,如同实质般瞬间席卷了整个公寓!
盘坐的清玄道长骤然睁开双眼,眸中精光如电!
守在筱筱床边的苏雪棠,猛地攥紧了手中那片染血的碎布,淡蓝色的瞳孔骤然收缩!
云无尘霍然起身,道袍无风自动,脸色前所未有的凝重!
午时!
斩邪!救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