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擎?”木念心头一凛,这名字带着血腥气砸下来。
龙湖下颌线绷得死紧,眼中翻涌着几乎要噬人的风暴。
“是他。化成灰我也认得。”他声音低哑,每个字都淬着冰碴,“那道疤,是我当年亲手劈的。红石,是他二十岁生辰时,我赏的……”
栓子和阿旺大气不敢出,只觉得周遭空气都冻住了。
外面,三方人马已呈对峙之势。
南面山脊的军队被突然出现的北蛮兵打了个措手不及,短暂混乱后,迅速组织起防御。弓弦震动,几支利箭呼啸着射向逼近的蛮兵。
“是燕军。”北蛮小头目格开箭矢,嘶吼着用蛮语招呼同伴,“杀光他们。”
与此同时,北面迂回的蛮兵也趁机压上,试图与东面残兵合流。
西边的马蹄声停了下来,那十几骑远远勒马,静立在高处,冷眼俯瞰着下方的混乱,像一群等待时机的秃鹫。
“他们没动。”木念实时播报,“在看。”
龙湖压下翻腾的杀意,强迫自己冷静,出声:“陈擎狡诈,他在等鹬蚌相争。”
“那我们……”栓子咽了口唾沫道。
“等。”龙湖吐出两个字,“让他们先打。”
空间里一时寂静,只余外面隐约传来的喊杀声、兵刃碰撞声。
木念将感知主要集中在陈擎那伙人身上。
只见陈擎抬手,对身后一名骑士低声吩咐了一句什么。那骑士点头,打马悄悄向后,消失在树林中。
“他派人回去了,可能是报信,调更多人。”木念说。
龙湖冷笑:“他还是老样子,喜欢留后手,不见兔子不撒鹰。”
下方的战斗愈发激烈。
那支身份不明的军队装备精良,配合默契,显然不是普通府兵。
北蛮兵虽悍勇,但先前被木念他们消耗了一波,又失了先手,渐渐落入下风。
“官兵……好像挺厉害。”阿旺小声说。
木念蹙眉道:“他们在节省箭矢,以防御为主,没想全歼蛮兵。”
她也看出了不对劲,“是在拖延,还是……等什么命令。”
约莫过了一炷香时间,北蛮兵又倒下三四个,剩下的人被压缩在一小片区域,负隅顽抗。
那支军队的领头者打了个手势,攻势稍缓,似乎想抓活的。
就在这时,西面陈擎动了。
他带着剩余骑兵,策马缓缓向前,走到一个双方都能清晰看到的位置停下。
他扬声喊道,声音带着内力,清晰地传遍战场:“下方可是永州营的弟兄?我乃征北军麾下昭武校尉陈擎,奉命追剿北蛮斥候。”
永州营?征北军?
空间内,龙湖眼神骤寒。永州营是二皇子母家势力。征北军……正是他当年一手带出来的嫡系,陈擎敢打着征北军旗号。
下方军队领头将领闻言,抬头看向陈擎。片刻后,他抱拳回应:“原来是陈校尉。末将永州营都尉赵申,奉命在此巡查。”
“赵都尉。”陈擎坐在马上,姿态拿得极高,“这些北蛮斥候关系重大,可否请都尉行个方便,将人交予本官带回军中审讯?”
赵申明显犹豫了。剿杀蛮兵是军功,活口更是重要情报,凭什么白白交给别人?
陈擎仿佛看出他的心思,语气加重:“此乃军令,莫非赵都尉要违抗征北军帅令?”他刻意模糊概念,抬出“帅令”压人。
赵申脸色变了几变。征北军如今主帅空缺,由副将暂代,但依旧是北境最强力量,不是他一个永州营都尉能得罪的。
“……末将遵命。”赵申咬牙,挥手让部下停手。
残余的几个北蛮兵见状,还想拼死一搏,被永州营士兵几下格杀,只留了两个被捆缚起来的活口。
陈擎满意地点点头,目光却开始四处扫视,像是在寻找什么。“赵都尉,方才可有见到三男一女,四个行迹可疑之人经过?”
来了,空间里四人精神一紧。
赵申愣了一下,回想片刻,摇头:“未曾见到。此地只有这些蛮兵。”他手下士兵也纷纷摇头。
陈擎眉头皱起,脸上那道疤显得更加狰狞。
“不可能,我的人明明看到他们往这个方向来了。”他眼神锐利地扫过下方每一寸土地,包括木念他们消失的那片乱石堆。
“陈校尉,确实没有。”赵申肯定道,“我等在此埋伏已久,若有人经过,绝无可能漏过。”
陈擎沉默下来,眼神阴鸷。他确信自己的眼线不会看错。那四个目标,尤其是龙湖,特征太明显了。怎么会凭空消失?
他打马,缓缓走向那片乱石堆。
空间内,木念屏住呼吸,龙湖握紧了消防斧。
陈擎在乱石堆前勒马,仔细查看。地上除了碎石,什么都没有。
他抬起头,望向更远处开口,声音不大,带着内力,确保能被一定范围内的人听到:
“龙帅,别来无恙?”
这称呼如同惊雷,炸响在寂静的山谷。
赵申及其部下皆是一愣。龙帅?哪个龙帅?征北军前任统帅,那个传说中战死沙场、尸骨无存的……龙湖?
空间里,栓子和阿旺骇然看向龙湖。
龙湖身体僵直,嘴唇抿成一条苍白的直线,眼中血色更浓。
木念轻轻握住了他紧攥的拳头,触手一片冰凉。
陈擎继续对着空气说道,语气带着一种虚伪的感慨:“末将知道您一定还活着。您那样的人物,怎会轻易葬身狼腹?”
他顿了顿,声音陡然转冷,带着毫不掩饰的恶意。
“只是末将没想到,您不但活着,还成了个需要躲在女人身后的……残废。您以为,靠一点装神弄鬼的把戏,就能逃脱吗?今日,您插翅难飞。”
他说完,抬手。
身后骑兵齐齐举起手弩,弩箭在阳光下闪着幽冷的寒光,对准了下方的永州营士兵和……那片空无一人的乱石堆。
赵申脸色大变道:“陈校尉,你这是何意?”
陈擎根本不看他,只死死盯着乱石堆方向,脸上是志在必得的狞笑。
“龙帅,是自己出来,还是让我把这些永州营的弟兄,连同您那位藏头露尾‘红颜知己’,一起……射成刺猬?”
空间内,气氛凝固。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木念和龙湖身上。
木念能感觉到龙湖的手在微微颤抖,不是恐惧,只是极致愤怒。
外面,是咄咄逼人的叛徒和利箭在弦。
是战,是退?
木念看向龙湖,却见他猩红的眼底,戾气翻涌间,缓缓沉淀出一种近乎冷酷平静。
他迎上木念的目光,声音低得只有她能听见:
“念念,敢不敢跟我……玩票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