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大亮。
营地中央那堆湿水泥成了焦点。灰扑扑的泥浆看着和普通河泥没两样。
木念没多解释。她直接让栓柱拎来半桶水，又叫人搬来几块大石头。
“看好了。”她说完，用木锹铲起水泥，糊在石头缝隙里，动作利落。她把几块石头牢牢粘在一起，垒成个矮墩。
众人伸长脖子看。
“这……这能行？”有人小声嘀咕。
“等。”木念只吐出一个字。
她走到一边，招呼妇人们继续熬糊糊。锅里的水多粮少，清得能照见人影。新来的十几个流民眼巴巴望着锅，喉结不停滚动。
木念对栓柱娘低声交代：“再多加两瓢水，掺些刚才摘的嫩叶子和地衣碎。”
栓柱娘有点犹豫道：“念丫头，这……”
“照做。”木念语气不容置疑，“饿不死，才有力气干活。”
龙湖的轮椅停在水泥墩子几步外。他目光扫过营地外围。昨天那个低头喝粥的年轻流民不见了。
半个时辰后，日头升高。
木念走到水泥墩子旁，抬脚踢了踢，没有反应。
人群瞬间安静下来。
那灰扑扑的泥墩子纹丝不动。
“拿锤子来。”木念说。
黑子递过一柄石锤。
木念没接，看向旁边一个满脸不信的汉子道：“你，用全力砸。”
那汉子将信将疑，抡起锤子狠狠砸下去。
砰！
锤子震得他手发麻。水泥墩子只崩掉一个小角，主体完好无损。
一个声音：“老天，真比石头还硬。”
另一个声音：“这神土，是神土啊！”
木念出声：
“都看见了？有这东西，咱们就能砌墙，就能修坝。北狄人的马冲不垮，洪水也淹不进来。”
她手指向河谷方向道：“坝立起来，蓄住水，下游那片荒地就能开出田，种出粮食。”
有人被说动，眼神热切起来。也有人仍旧悲观道：“说得轻巧，修坝得多大工程……粮食眼看就见底了。”
“粮食，我有办法。”木念一句话压下所有议论。
她意识沉入空间。黑土地上，麦穗已泛黄，离成熟只差一线。灵泉汩汩流动。
木念趁人不注意，把灵泉水混入营地旁刚打上来的一桶饮水中。
“栓柱，把这水分给大伙，特别是受伤的。”她吩咐道。
众人分着喝了水。那水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甘甜，喝下去，疲惫消减不少，身上力气也回来些。
木念提高声音：“现在。能动弹的，都跟我去河谷。咱们今天就给龙王坝开工。”
龙湖操控轮椅来到木念身边。“营地有我和顾将军。”他低声道，目光掠过那些新来的流民。
木念点头，对黑子使了个眼色。黑子会意，带着两个人暗中盯住流民队伍。
队伍浩浩荡荡走向河谷。木念走在最前，栓柱和几个得力汉子跟在她左右。
再次来到选定的坝址，木念仔细勘测。她用脚步丈量距离，抓起泥土在指间捻搓。
“从这里，到对面那块巨岩。”木念划定坝基线道，“先清掉表层浮土和松石，挖到硬底。”
男人们抡起简陋的镐头和铁锹开始干活。
木念带人到河边。她指挥如何用树枝、石头和水泥先搭一道临时的低矮围堰，把主流引向一侧，露出部分河床便于施工。
“念姐，水泥不多了。”栓柱抹着汗报告。
木念早有准备，出声：“就地取材。河滩上的鹅卵石捡回来和黄泥按我说比例混。我调制的药水，会让它变硬。”
她所谓的药水，自然是掺了灵泉水的水。
拌和水泥的场地很快支起来。妇人们也来帮忙，捡石、和泥。孩子们被派去搜寻更多可食用野菜块茎。
木念穿梭在人群中指挥。哪里基础要挖深，哪里石料要垒实，她都交代得清清楚楚。
她走到一处刚砌好石基旁，趁人不注意，掌心贴上微湿的水泥表面。一丝灵泉水气息悄然渗入，直达地基深处。
这能加速水泥凝结硬化，更能微妙地引导地下微弱水脉向坝基方向汇聚。
干这活极耗心神。木念额头渗出细密汗珠，脸色也白了一分。
“念姐，你歇会儿。”栓柱忍不住劝道。
木念摆手，直起腰望向初具雏形的坝基。
晌午时分，日头毒辣。
木念让大家在背阴处休息，分发少得可怜的食物。
她走到河边，蹲下身洗手。冰凉的河水让木念精神一振。
就在这时，木念目光一凝。靠近岸边湿泥地上，有几个模糊但新鲜的脚印。脚印朝向营地，比常人脚印更深，步幅也更大。
这不是营地里任何一个人留下的。
木念不动声色地站起，走回人群。
下午工程继续。
有上午成果，众人干劲足了些。水泥神奇效果口口相传，连最初怀疑的人都卖力起来。
木念一边指挥，一边留意着河谷两旁动静。树林寂静，只有风吹过的声音和劳作声响。
临近傍晚，坝基已清理出长长一段，第一层水泥混合石料也砌了上去。
木念正检查工程质量，黑子匆匆跑来，压低声音：“念姐，那个蒙老五……有点不对。”
“怎么？”木念问。
“像是中了毒，口吐白沫，但人还有气。”黑子脸色难看道，“看着是要……灭口。”
木念道：“看好他，别让任何人接近。我去看看。”
她转身刚要走，河谷上游传来一声惊叫：“水，好大的水。”
众人惊愕抬头，只见上游远处，一道浑浊的浪头正奔腾而下，速度极快。
“快，往高处跑。”木念厉声大喝。
人群瞬间慌乱，扔下工具就往两岸高坡逃。
木念却没动。她死死盯着那道迅速逼近的浪头。这季节不该有山洪。这水来得太急太怪。
她的目光扫过对岸树林，捕捉到一点快速移动影子。
龙湖的轮椅已迅速移到木念身侧，铁钎横在膝上。
洪水轰然而至，猛烈冲刷刚刚砌好的坝基和堆放在河滩的材料。
混乱中，谁也没注意到，那个失踪一会儿的年轻流民，正躲在人群后方，眼神阴冷地盯着木念的背影，手缓缓摸向怀里。
浪头打过，水位快速上涨，浑浊的河水裹挟着树枝泥沙，眼看就要冲走他们辛苦垒起石料和所剩不多水泥原料。
木念站在没膝的水中，盯着汹涌河水，嘴角慢慢勾起一丝冰冷弧度。
她低声对身旁的龙湖说，声音只有两人能听见：
“看来，有人不想让我们把这坝修成。”
“正好。”龙湖指尖摩挲着铁钎，“看看是谁先沉不住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