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儿家总该多学些针织女红,整日这般舞刀弄枪的,将来哪户人家敢娶你为妻?”
每每看见何令姿不在房中刺绣,反倒跑去演武场与护卫士兵打得火热,将军夫人总要念叨这一句。
见何令姿一枪,潇洒地将马上的护卫挑到马下,将军夫人无奈地以手扶额。
在她眼中,女儿最好的归宿,莫过于嫁个好人家。
不必再随他们奔波于边关,受这风沙之苦。
可何令姿宁愿留在边关啃沙子,也不愿进京做什么高门主母,贵眷夫人。
将军夫人年轻时,也曾与何令姿一般性情跳脱,不羁礼数。
可自嫁作人妇,生儿育女之后,她才真正懂得安稳的可贵。
因此,她不愿女儿重蹈自己的覆辙。
“你瞧瞧这儿,除了漫天黄沙,就是刺骨寒风。”
“这样萧条的荒芜之地,你真愿意在这种地方过一辈子?”
将军夫人将手持红缨枪的女儿拉到跟前,轻声问道。
“这里很好。”
何令姿望着母亲慈爱却忧虑的面容,想也没想便将心中的话,脱口而出。
将军夫人眼中掠过一丝何令姿看不分明的复杂情绪。
她只是抬手轻抚女儿的头发,默默地叹了口气。
她心中暗忖,或许该让她换一个环境生活,她才会明白自己的用心。
于是,将军夫人提笔给远在京城的姐姐,如今的镇国公夫人写去了一封信,恳请让何令姿入京小住。
她想着,待女儿见识过京城的繁华盛景,大约就不会再眷恋这边关塞外了。
她也是时候该放下刀剑,学着做个端庄得体的闺秀。
将来许个门当户对的人家,安稳顺遂地度过一生。
就这样,何令姿踏上了前往京城的路。
边关距京城山遥路远,车马颠簸少说也要两月才能抵达。
可就在临近京城之时,何令姿却罕见地做起梦来。
梦中,她也如这般前往京城的姨母家小住。
镇国公府中,除了姨妈家的几位妯娌亲戚,还有一位养在老太太膝下的姑娘,名唤安倩语。
她才进府,便听说这姑娘将来是要许给表哥霍嘉运,也就是镇国公世子为妻的。
何令姿对此并不在意,反倒因安倩语生得纤细清秀,心里生出几分亲近之意,想与她一同玩耍。
谁知镇国公夫人却悄悄拉住她,低声叮嘱:“令姿,你平日离倩语远些,她身子弱,可别不小心冲撞了她。”
何令姿虽不解其意,但终究是客居他府,只得乖巧应下。
因此,即便在镇国公府住了几年,她也只与安倩语维持着表面情分,私下并未有过深交。
后来她回到边关,待再次入京时,正逢公主奏请陛下开设女官选拔。
何令姿兴致勃勃欲去一试,却又被母亲拦下:“你如今该做的,是安心待在府中,让你父亲为你寻一门好亲事。”
“怎么年纪渐长,心思却总放在别处?”
将军夫人难得语气严厉。
何令姿知道争辩无用,便想自己做出一番成绩来证明,她并不比任何男子差。
男子能做的,她也可以,甚至能做得更好。
恰闻京郊有流寇作乱,她当即点了几名护卫,打算亲自前去剿匪。
不料行动当日,表哥霍嘉运却不知从何处得了消息,硬要随她一同前往。
可任凭何令姿如何推拒,霍嘉运只执意跟随,口口声声说是担忧她的安危。
何令姿心中恼怒。
你不来,我才最安全。
可时间紧迫,霍嘉运又如狗皮膏药般粘着不放。
她只得勉强同意,让他也跟上。
何令姿一路祈祷着千万不要出意外,结果不出所料还是出了问题。
原本可顺利剿匪,却因霍嘉运鲁莽冒进,害得何令姿为救他而跌落山崖。
若不是为了救他,她何必要在崖底跟霍嘉运待上一夜,才被人救上去。
何令姿大呼晦气。
可此事却在京城传得沸沸扬扬,竟说她与霍嘉运私下早已互定终生,更是有了肌肤之亲。
将军夫人闻讯大怒,将她禁足府中,厉声斥责:“你姨母虽曾有意撮合你与霍世子,可他自幼便与倩语有婚约在身!”
“如今闹出这等风波,你让京中人如何看待我们将军府?”
何令姿又气又委屈。
要不是霍嘉运死活要贴上来,她也不至于功败垂成,如今还要被母亲责备,受这种无妄之灾。
后来她虽解了禁足,京中却又传出了一则霍嘉运的新故事。
霍嘉运当众退婚,致使安倩语一病不起,香消玉殒。
可人死后,他竟幡然悔悟,执意要与灵位成婚,誓不再娶。
即便阴阳相隔,他也矢志不悔。
天哪天哪,这都是些什么事情?
何令姿在梦中连连咋舌,只感到荒唐透顶。
正感慨间,马车猛地一颠,她终于从这离奇梦境中醒来。
梦中情节仍依稀在目。
待何令姿真正踏入镇国公府,见到安倩语本人时,所有的记忆霎时间清晰,如同重现一般。
何令姿望着眼前纤美静好的女子,脱口便道:“这位妹妹好生面善,倒像在哪里见过一般。”
安倩语浅浅一笑,并未多言。
可何令姿却暗下决心。
这一回,绝不能再让霍嘉运祸害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