慧觉的石窟,成了风暴眼中短暂平静的孤岛。
花辞树几乎不眠不休,将全部心神沉浸在《大晟洛都水脉枢要总图》与《河洛水枢》总纲的对照研读中。林素心虽体力不支,仍强撑着精神,凭借其家学渊源和对星象律历的了解,辅助花辞树推演水脉之力在月晦之夜子时的具体流向与强度变化。
“天津桥……果然是关键中的关键。”花辞树手指划过图纸上横跨洛水的桥梁标记,眼神锐利,“桥墩之下,必有承接并引导水脉之力的核心机关,与落雁峡地下的主祭坛遥相呼应。拜火宗欲行仪式,冯子道欲‘接引’,必先确保此处的‘河道’畅通无阻。”
他看向手边一堆新制作的机关零件,心中已有了一个大胆的构想。“不能仅仅破坏,那样或许会引发能量失控,造成更大的灾难。或许……可以尝试‘误导’或‘分流’。”
他依据图纸和总纲原理,开始设计一种临时的、可以附着在天津桥水下关键节点上的导向机关。此物不求坚固,但求能在仪式发动的瞬间,微妙地偏转一部分水脉之力的流向,或许能干扰仪式的完整性,为他们的行动创造机会。这需要极其精密的计算和对时机的完美把握。
与此同时,慧觉已离开石窟,前去寻访任平生的踪迹。阿吉和“水鬼”则负责外围警戒,并设法与金满堂留下的唯一可靠暗线取得联系,传递了“月晦之夜,天津桥,需精锐”的加密信息。
次日黄昏,慧觉独自归来,脸上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如何?大师,可见到任前辈?”花辞树急切问道。
慧觉缓缓摇头:“任师叔行踪飘忽,贫僧未能寻得。不过……”他顿了顿,从袖中取出一枚非金非木、形如青蚨(一种古钱)的令牌,递给了花辞树。
“此乃云施主转交。他言道:‘令牌所至,可见分晓。时机若至,自会现身。’”
花辞树接过令牌,触手温凉,上面刻着云纹和一个模糊的“月”字。这是云破月的信物?他此言何意?是承诺会在关键时刻出手,还是另有深意?
“云破月他……还说了什么?”花辞树追问。
慧觉道:“云施主只道,冯子道已知藏渊阁之事,正借此大做文章,斥责隐曜阁办事不力,行动鲁莽,并已增派‘亲信’卫队,加强了对天津桥区域的‘防护’。” 他特意在“亲信”和“防护”二字上加重了语气。
花辞树冷笑,这果然是冯子道的风格。借题发挥,名正言顺地将最终战场控制在自己手中!
“我们还有一天时间。”花辞树握紧手中的青蚨令牌,目光坚定,“无论如何,必须做好我们该做的。”
他将自己设计的“分流机关”草图展示给慧觉和林素心,详细解释了其原理和可能的效果。慧觉虽不精机关,但见识广博,提出了几点关于能量引导的注意事项。林素心则从星象角度,再次核对了子时水脉之力最盛的具体时刻和可能出现的细微变化。
就在三人潜心准备之时,石窟外,夜色中。
云破月独立于一株古松之巅,衣袂随风轻扬,远远望着石窟入口的方向。他手中,也把玩着一枚同样的青蚨令牌,眼神清冷复杂。
“花辞树……《千机要术》……希望你的机关术,真能如师父所期,成为破局之钥,而非……”他低声自语,后面的话消散在风里。他身影一晃,如同融入月色,消失不见。
同一片夜空下,钦差行辕内。
冯子道屏退了左右,独自站在窗前,望着窗外沉沉的洛阳夜景。他面容儒雅,眼神却深邃如渊,指尖无意识地敲击着窗棂。
“藏渊阁……花辞树……倒是小瞧了你这小子的命数和能耐。”他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不过,找到水脉图又如何?一切仍在掌控之中。”
他转身,走到书案前。案上铺着一张洛阳简图,天津桥的位置被朱笔重重圈出。
“楼心月那边,准备得如何了?”他对着空无一人的书房淡淡问道。
阴影中,一个模糊的身影悄然浮现,声音低沉:“回禀大人,一切就绪。‘圣婴’状态稳定,只待月晦子时。拜火宗保证,仪式万无一失。只是……影公公 那边传来消息,对大人您最近的‘活跃’,略有微词。”
冯子道冷哼一声:“影公公?他躲在京城幕后,自然可以稳坐钓鱼台。本官身处漩涡,若不行险棋,如何能成大事?待‘少主’归位,光复大晟,他自然明白本官的苦心!”
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厉色:“花辞树那边,不必再刻意引导了。月晦之夜,天津桥上,若他们敢来……便让他们成为‘洛城花’绽放的第一抹祭品!”
“是!”阴影中的身影领命,悄然退去。
冯子道再次看向窗外,目光仿佛已穿透夜幕,看到了月晦之夜,天津桥上那“盛放”的景象,脸上露出了狂热而虔诚的神色。
“大晟……必将复兴……”
而在地下祭坛,楼心月漠然地看着血池中搏动的巨大肉瘤,以及被符文锁链禁锢在祭坛顶端、一个襁褓中昏睡的婴儿。她手中拿着一份刚刚收到的密报,上面是关于花辞树等人可能藏身落雁峡附近以及冯子道加强天津桥守备的消息。
“垂死挣扎,螳臂当车。”她随手将密报化为灰烬,语气没有丝毫波澜,“祝东风既然想表现,就让他去处理。我们的任务,是确保仪式完美无缺。”
她抬头,望向祭坛顶端那无知无觉的婴儿,眼中闪过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但很快便被绝对的冰冷所取代。
“洛城花……必将如期绽放。”
三方势力,各自布局,最终的线缆都收束向同一个时间,同一个地点——月晦之夜,子时,天津桥!
风暴来临前的最后时刻,洛阳城的上空,仿佛已能闻到那浓郁的血与火的气息。
(第二百三十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