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远处，一辆不起眼的马车里。
赵栖云悄悄掀开车帘一角，看着卫相府门前这出好戏，嘴角勾起一抹得意的弧度，几乎要笑出声来。
闹吧，闹得越大越好。
最好是让全京城的人都看看，她赵栖凰是个什么忘恩负义的东西。
而此刻，卫揽舟与赵栖凰正站在二门后的影壁处，将门外的一切看得一清二楚。
寒风卷着赵远山污秽的叫骂声，钻入赵栖凰的耳朵里。
“这群人，真是把戏台子搬到卫府门口了。”
赵栖凰看得一阵反胃，攥紧了拳，指甲几乎要嵌进肉里。
对赵家人这副惺惺作态的样子，厌恶到了极点。
她偏过头，看向身侧面无表情的男人，低声道：“干脆就说我不在府上，人也找不到，看他们能闹到几时？”
卫揽舟目光幽深，淡淡地扫过门外那一张张丑恶的嘴脸。
“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世。”
“他们既然敢闹上门，就是打定了主意要扒你一层皮，你躲着，他们只会闹得更凶。”
赵栖凰抿紧了唇，没了主意。
卫揽舟沉声道：“既是烂疮，便要一刀剜了，才好得快。不如借着这个机会，一次做个了断。”
他转过头，视线落在赵栖凰身上。
“你既不愿意见他们，便在这里看热闹。”
“我去解决。”
说罢，他伸出手，仔细拢了拢赵栖凰身上那件雪白的狐裘披风。
指尖不经意地擦过她的脖颈，带着一丝凉意，却又莫名让人心安。
“天冷，你也可以进屋等着。”
赵栖凰怔住了，心里忽然涌上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
她看着卫揽舟挺拔的背影，走向那扇隔开两个世界的大门，心中却是一沉。
清官难断家务事。
他是当朝宰相，权倾朝野又如何？
总不能真把这些人，全都押入大牢吧？
外面这么多双眼睛看着，朝中那些早就对他不满的言官，怕是明日就要上折子骂死他。
卫府的大门，吱呀一声，缓缓打开。
卫揽舟一身素色常服，缓步而出。
方才还哭天抢地的赵家人，看见他露面，像被掐住了脖子的鸡，哭嚎声戛然而止。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这个大梁朝最位高权重的男人身上。
紧接着，他们一窝蜂地涌了上来。
林望舒脸上改成了谄媚的笑，翻脸比翻书还快。
“卫相您可算出来了。”
她话锋一转，把哭闹的戏码换了个温情的说辞。
“您别误会，我们不是来闹事的，我们是来接栖凰回家，一家人过个团圆年啊。”
卫揽舟的目光从她身上掠过，带着毫不掩饰的讥诮。
“团圆？”
他薄唇轻启，吐出的字眼却像冰碴子一样。
“赵栖凰在我这儿，吃的是山珍海味，穿的是绫罗绸缎。”
“你们早不接，晚不接，偏偏等她封了郡主才来接。”
“怎么，是见不得她过一天好日子吗？”
林望舒脸上的假笑僵住了。
“不是的，卫相您误会了……”
她勉强挤出一句辩解。
“我们怎么会见不得她过好日子？我们就是……就是想她了，接她回家看看。”
这话说得她自己都心虚。
卫揽舟闻言，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那笑意却未达眼底，反而更显冰冷。
“据本相所知，你并非锦绣郡主的生母。”
“非但如此，永安侯府未倒之前，你还曾多次构陷于她，置她于险地。”
卫揽舟的目光如利剑一般，直直刺向林望舒。
“现在说这些骨肉亲情的话，你觉得，本相会信吗？”
林望舒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不敢直视卫揽舟那双洞穿人心的眼睛，嘴唇哆嗦着。
眼看林望舒败下阵来，赵远山终于按捺不住，站了出来。
他梗着脖子，一副豁出去的无赖模样，冲着卫揽舟冷声道：“不管怎么说，赵栖凰都是我的女儿！这是板上钉钉的事实。”
“卫相没有理由把人扣在你府上。”
他越说声音越大，仿佛声音大就有理。
“你若不把她交出来，我们就去顺天府报官！说你强抢民女！”
这话一出，连围观的百姓都倒吸一口凉气。
状告当朝宰相？这赵家人是疯了不成？
卫揽舟面不改色，仿佛在听一个笑话。
就在这时，一道清冷又决绝的声音，从府门内传来。
“我是自愿留在卫相府上的。”
众人循声望去。
只见赵栖凰身披那件雪白的狐裘，从门后缓缓走出，站到了卫揽舟的身侧。
寒风吹动着她披风的滚边，那张绝色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眼神冷得像腊月的冰。
赵家人一见她现身，心头齐齐一喜。
赵远山立刻摆出痛心疾首的父亲模样。
“你还知道出来！”
他痛心疾首地指着她。
“你一个未出阁的女儿家，不明不白地留在一个男人的府邸，你的名声还要不要了？我们赵家的脸还要不要了？！”
赵栖凰闻言，笑声里满是嘲讽。
“名声？”
她轻轻反问，目光扫过赵远山，又扫过他身后的每一个人。
“你们一家子都被抄家流放过了，尸骨都险些埋在千里之外的瘴气之地，现在跟我谈名声？”
“你们还是先管好自己的名声吧。”
一句话，噎得赵远山满脸通红。
见亲情牌和道德牌都打不响，索性撕破了脸皮，挑明了来意。
“赵栖凰，你翅膀硬了，我也不跟你废话。”
他往前一步，威逼道：“今天我把话撂这儿，给卫相两个选择。”
“要么，赵栖凰今天就跟我们回去，从此以后，和卫相府再无瓜葛。”
“要么……”他顿了顿，勾起一抹贪婪的笑容，“要么，就给我们一笔钱。”
“从此往后，赵栖凰是你府上的丫鬟也好，是你抬进门的妾也罢，生死嫁娶，我们赵家，绝不再过问半句。”
“你！”
赵栖凰气得浑身发抖，牙关紧咬。
做丫鬟？做妾？
这种卖女儿的话，亏他也说得出口！
她简直不敢相信，这就是她的亲生父亲？
卫揽舟的反应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他侧过身，挡在了赵栖凰面前，将她护在身后。
“你想要多少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