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奇用工兵铲撬开最后一节地铁车厢的门时，铁锈剥落的碎屑像雪片般落在肩头。车厢里弥漫着浓重的霉味，座椅套早已腐烂成灰黑色的絮状物，窗玻璃碎裂殆尽，冷风灌进来，卷起地上的枯叶打着旋儿。
“这里至少半个月没人来过。”夜枭率先跳上车厢，靴底踩在地板上发出空洞的回响，他摘下夜视仪，揉了揉眼睛，“通风还行，暂时安全。”
林悦抱着仍在昏睡的安安，小心翼翼地跨过车厢连接处的裂缝。她的白大褂在逃亡时被划开了一道长长的口子，露出里面打了补丁的灰色毛衣——那是从蜂巢医疗站带出来的旧衣服。“我去检查一下第一节车厢，看看有没有能用的毯子。”她的声音还有些发颤，显然没从刚才的爆炸中完全缓过神。
陆奇没应声，他正蹲在车厢中部，手里捏着那块从蜂巢带出来的能量引导板碎片。碎片边缘还残留着抗生素灼烧的焦痕，表面的纹路在应急灯的微光下若隐若现。系统界面在视网膜上缓慢刷新着数据：
【物品分析：星尘计划能量引导板残片（3号区域）。材质：铍铜合金掺杂未知生物纤维。功能推测：能量传导介质，可与同系列核心组件产生共振。检测到微量生物能残留，与实验体09（变异鳄鱼）匹配度89%。】
实验体09。陆奇指尖摩挲着碎片边缘，想起那头被鳞片覆盖的怪物。蜂巢地下三层的热能转换器，恐怕不是用来喂养它，而是用来抑制它的——就像给猛兽套上的枷锁。一旦转换器爆炸，枷锁也就断了。
“在想什么？”夜枭不知何时凑了过来，手里转着那枚声波手雷，“这破板子除了能让怪物发疯，还有别的用？”
陆奇把碎片塞进密封袋：“或许能当钥匙。”他没解释具体能开什么锁，只是指了指车厢顶部的通风管道，“去看看有没有通路，这里离731仓库还有五公里，走地面太危险。”
夜枭撇撇嘴，没追问。他踩着座椅爬上通风管道，金属格栅被他一掰就断，露出里面漆黑的通道。“能过，就是有点窄。”他探出头说，“我先去前面探探路，十分钟后在第二节车厢汇合。”
陆奇点头，看着夜枭像只灵猫般钻进去，消失在黑暗里。这家伙虽然是个“老六”，但侦查本事确实没话说——刚才从蜂巢突围时，若不是他提前摸清了守卫换岗的规律，他们未必能带着林悦全身而退。
车厢连接处传来轻微的响动，林悦抱着一摞破旧的帆布回来，帆布上还沾着干涸的泥浆。“只能找到这些了。”她把帆布铺在地上，小心翼翼地将安安放上去，“刚才在第一节车厢看到个急救箱，里面还有些绷带。”
陆奇瞥了眼急救箱，是军方制式的，锁扣已经锈死。他用工兵铲撬开锁，里面果然有几卷未开封的纱布，还有一小瓶碘酒，瓶身裂了道缝，液体只剩半瓶。“够用。”他把东西收进背包，目光落在林悦缠着绷带的手腕上——那是刚才被变异鳄鱼的尾风扫到的，伤口不深，但边缘泛着诡异的淡紫色。
“蚀骨虫的毒素会顺着血液扩散，”陆奇突然开口，“但你刚才被扫到的地方，颜色不对。”
林悦的手猛地一颤，下意识地把袖子往下拽了拽：“可能是……可能是热能转换器的辐射影响。”
陆奇没再追问。他打开频谱分析仪，屏幕上跳动的绿色曲线显示，周围三公里内没有高强度能量反应，但西北方向（也就是蜂巢废墟的位置）依然残留着5.3的热能信号——那只变异鳄鱼显然还活着。
“731仓库以前是军方的物资中转站。”林悦的声音低了下去，像是在回忆，“我爸说那里有个地下保险库，用的是铍铜合金门，普通炸药炸不开。”
陆奇挑眉。铍铜合金——和能量引导板的材质一致。看来林悦知道的比她表现出来的要多。“保险库里有什么？”
“不知道。”林悦摇摇头，眼神却飘向了陆奇的背包，“但我爸在笔记里画过一个符号，和你找到的能量引导板上的纹路很像。”她顿了顿，补充道，“那个符号旁边写着‘钥匙’。”
陆奇心里一动。系统检测到的能量引导板碎片，功能推测是“能量传导介质”，而林悦说那是“钥匙”。两者或许并不矛盾——用能量作为钥匙，打开铍铜合金门，这很符合星尘计划的科技风格。
他正想再问，通风管道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刮擦声。陆奇立刻按住工兵铲的振动开关，林悦也抱起安安缩到角落。几秒钟后，夜枭从管道里滚了出来，脸上沾着黑灰，嘴角却带着兴奋。
“发现好东西了。”他扔过来一个巴掌大的金属盒，“在第三节车厢的行李架上找到的，军用加密通讯器，还能开机。”
陆奇接住金属盒，打开一看，屏幕上显示着“信号搜索中”。末世后通讯卫星早就报废了，但短距离的地面通讯或许还能用。“能联系上谁？”
“不知道，但里面存着几个加密频道。”夜枭指了指屏幕角落，“这个频道的信号强度在40%左右，应该离我们不远。”
林悦突然凑过来看：“这个频道号……我爸的对讲机上有过一样的。”她的手指在屏幕上点了点，“这是731仓库的内部通讯频道，只有管理员和安保人员能用。”
陆奇的目光锐利起来。这意味着731仓库里很可能还有活人，或者……有自动防御系统在运行。他调出系统界面，对着通讯器扫描：
【检测到微弱能量反应，强度0.8。设备型号：战前军用m-7型通讯器，加密等级三级。可破解，需6小时。】
6小时太长了。陆奇关掉扫描：“先留着，到了仓库再说。”他站起身，“准备走，天黑前必须赶到仓库外围。”
夜枭负责在前开路，陆奇断后，林悦抱着安安走在中间。三人钻进通风管道，黑暗瞬间将他们吞噬，只有头盔侧面的探照灯射出三道惨白的光束，在布满灰尘的管道里摇晃。
管道比想象的长，而且岔路很多。夜枭显然提前做了标记，每隔一段就会用短刀在管壁上刻个三角符号。陆奇注意到，有些岔路的入口处有新鲜的抓痕，像是某种小型变异生物留下的。
“小心点，”他低声提醒，“管道里有蚀骨虫活动的痕迹。”
夜枭回头，晃了晃手里的声波手雷：“放心，这玩意儿对它们管用。”
走了大约半小时，前方突然出现一丝微光。夜枭示意他们停下，自己匍匐着爬过去，几分钟后回来低声道：“前面是个换乘站，有三个出口，其中一个通往地面，另外两个应该是连接其他线路的。”
陆奇爬到出口处，掀开格栅往下看。换乘站比车厢宽敞，站台积着厚厚的灰尘，角落里堆着几具骸骨，看姿势像是互相撕扯过。远处的隧道深处传来隐约的滴水声，还有种类似鳞片摩擦地面的窸窣声。
【检测到生物能量反应，强度1.7，数量：约10只。类型：蚀骨虫。】
“数量不多，但聚集在一起。”陆奇放下格栅，“直接冲过去风险太大，有没有别的路？”
夜枭指着左侧的一条岔路：“管道里有个检修口，能通到站台下方的设备间，应该能绕过去。”
三人转移到检修口，陆奇用工兵铲撬开生锈的盖板，率先跳了下去。设备间很小，堆满了报废的电缆和配电箱，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臭氧味。他打开探照灯，照向对面的铁门——门锁已经锈死，但门板上有个拳头大的破洞。
“只能从这钻过去。”陆奇打量着破洞，“林悦你先过，我和夜枭掩护。”
林悦点点头，小心翼翼地把安安递给他，然后蜷缩身体，艰难地从破洞里钻了过去。陆奇紧随其后，刚探出半个身子，就听到站台上传来蚀骨虫的嘶鸣——应该是听到了动静。
他立刻缩回设备间，示意夜枭准备声波手雷。“三、二、一。”随着他的倒数，夜枭拉开手雷保险，扔进了站台。
几秒钟后，低沉的嗡鸣声响起，像无数只蚊子在耳边振翅。站台上传来蚀骨虫慌乱的撞墙声，还有甲壳摩擦的刺耳声响。“趁现在！”陆奇低喝一声，抱着安安从破洞里钻出去，夜枭紧随其后。
三人刚跑到对面的隧道口，身后的嗡鸣声就停了。蚀骨虫的嘶鸣变得更加狂暴，显然是从声波干扰中恢复过来了。陆奇回头看了一眼，几只巴掌大的黑色虫子正从站台的阴影里爬出来，它们的镰刀状前肢在灯光下闪着寒光。
“快跑！”他拽着林悦的胳膊冲进隧道，夜枭则在后面用工兵铲砸倒了追得最近的一只蚀骨虫。
隧道里漆黑一片，探照灯的光束只能照亮前方十米。陆奇数着脚下的铁轨接缝，估算着距离。跑了大约十分钟，前方突然出现一道刺眼的白光，还有火车鸣笛的轰鸣声——不是幻觉！
“卧倒！”陆奇猛地把林悦和安安按在铁轨之间的凹槽里，自己也跟着趴下。夜枭反应稍慢，但也及时滚到了旁边的排水沟里。
一列锈迹斑斑的货运列车呼啸而过，车厢上印着“军用物资”的字样，车窗里漆黑一片，看不到驾驶员。火车的速度很慢，像是无人驾驶的幽灵列车，车轮碾压铁轨的震动让地面都在发颤。
直到火车完全消失在隧道深处，三人才敢爬起来。林悦抱着安安，脸色苍白：“这……这是怎么回事？末世后铁路早就停运了……”
陆奇走到铁轨旁，摸了摸刚被火车碾压过的地方，还有一丝余温。“是自动运行的，可能是731仓库的物资运输线。”他看着火车消失的方向，“这说明仓库的电力系统还在运行。”
夜枭捡起一块从火车上掉下来的碎片，上面印着个模糊的标志——和能量引导板上的符号如出一辙。“看来我们找对地方了。”他把碎片塞进背包，“跟着火车轨道走，肯定能到仓库。”
三人沿着铁轨继续前进，隧道里的空气越来越干燥，隐约能闻到柴油和金属锈蚀的混合气味。陆奇的频谱分析仪上，能量反应开始缓慢上升，从0.5逐渐升到1.2，方向正是火车驶去的方向。
走了大约一小时，前方出现一个岔路口，左侧的隧道入口挂着块锈蚀的牌子，上面用白漆写着“731支线”。陆奇示意停下，打开通讯器——屏幕上的信号强度已经升到了70%，而且正在缓慢跳动，像是有人在尝试联系。
“要不要回应？”夜枭看着陆奇，眼神里带着警惕，“万一是什么陷阱呢？”
林悦也有些犹豫：“731仓库的安保系统很严，自动防御机器人会攻击一切未授权目标。”
陆奇盯着通讯器屏幕，上面的信号突然变成了一串摩尔斯电码，规律地闪烁着：“... --- ...”（SoS）。
“有人被困在里面。”他按下了回应键，“不管是陷阱还是真的求救，我们都得进去看看。”
通讯器沉默了几秒，突然传出一阵嘈杂的电流声，紧接着是个沙哑的男声：“谁？谁在外面？”
陆奇看了眼夜枭，示意他准备武器，然后对着通讯器说：“拾荒者。”
“拾荒者？”男人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狂喜，“太好了！快救我出去！我在仓库b区，这里全是虫子！”
b区——正是林悦地图上标注着能量引导板碎片的位置。陆奇眼神微动：“我们可以救你，但你得告诉我们，b区有什么？”
男人沉默了几秒，像是在挣扎：“有……有星尘计划的核心样本……还有能杀死那些怪物的药剂……”
核心样本？陆奇和夜枭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里的兴奋。这才是他们要找的“宝”。
“我们怎么进去？”陆奇问。
“主入口被堵住了，你们从货运通道进，密码是。”男人的声音急促起来，“快！它们要进来了！”
通讯突然中断，屏幕上的信号变成了直线。陆奇收起通讯器：“看来有人比我们先到一步，或者说，被困住了。”
“你信他的话？”夜枭皱眉，“听起来像个诱饵。”
“是不是诱饵，去了就知道。”陆奇指了指货运通道的入口，“密码是——正好是末世爆发的日期，有点意思。”
林悦突然抓住他的胳膊，脸色苍白：“我爸的笔记里写过，731仓库的b区是实验体培养舱……那里的东西，比蜂巢的变异鳄鱼更危险。”
“更危险，意味着更值钱。”陆奇掰开她的手，语气平静，“你可以留在外面等，我和夜枭进去。”
林悦看着他，又看了看怀里的安安，咬了咬牙：“我跟你们一起去。我知道培养舱的紧急关闭代码，或许能帮上忙。”
陆奇没反对。多一个人，尤其是知道内情的人，总比少一个好。他打开工兵铲的振动功能，率先走向货运通道的铁门——门上的电子锁正闪烁着红光，等待着输入密码。
夜枭握紧了短刀，林悦则把安安抱得更紧了些。隧道深处的风穿过铁门的缝隙，发出呜咽般的声响，像是某种巨兽在黑暗中低吟。
陆奇深吸一口气，按下了密码：7-3-1-0-7-1-5。
电子锁发出“滴”的一声轻响，红光变成了绿光。沉重的铁门缓缓向内打开，露出里面深邃的黑暗，还有隐约传来的、令人毛骨悚然的嘶鸣声。
【检测到高强度能量反应，强度7.9，类型：未知。距离：约500米。警告：存在极高威胁。】
系统的提示音带着前所未有的急促。陆奇握紧工兵铲，率先走了进去，探照灯的光束在黑暗中撕开一道口子，照亮了前方堆积如山的木箱——和无数双在阴影中闪烁的、幽绿色的眼睛。
731仓库的“宝”，和它的守护者，终于露出了真面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