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魔门长老惊异能，决定收录龙夭夭
那股几乎要将她神魂碾碎的杀意，来得快，去得也快。
如涨至顶点的怒潮，在即将拍碎堤坝的前一刻，毫无征兆地退了个一干二净。
龙夭夭绷紧的身体微微一松，随即又立刻警惕起来。她能清晰地感知到，那股让她心生忌惮的清正气息也随之隐去，仿佛从未出现过。
怎么回事？
她不认为那个老魔头会突然大发慈悲。事出反常，必有蹊跷。
是刚才那个路过的正道高手震慑了他？可对方既然是正道，为何不出手降魔，反而一掠而过？
龙夭夭站在原地，夜风吹动她金色的发丝，周遭是村民们劫后余生的欢庆与叩拜声，而她却感觉自己仿佛置身于一个巨大的、看不见的棋盘中央，每一步都充满了未知的凶险。
她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手。
不知是不是错觉，她感觉自己的皮肤上，似乎萦绕着一层极淡、极浅的金色光晕。那光芒很微弱，却让她感到一种发自内心的排斥与烦躁。
这算什么？功德之光？
就因为她“救”了这群凡人？
荒谬！
她明明是来投毒的！
龙夭夭心中涌起一股无名火，只想冲进村里，告诉那群磕头不止的蠢货，给你们下毒的是我，你们的病好了只是个意外！
可她不能。
殷九幽还在看着。她若此时暴露，前功尽弃不说，恐怕立刻就会被抽魂炼魄。
……
万魂幡山巅，执法殿内。
殷九幽枯坐于一张由无数骷髅堆砌而成的法座之上，脸色阴晴不定。他那双深陷的眼窝里，不再是纯粹的暴怒，而是混杂着惊疑、贪婪与一丝难以察负的……忌惮。
他收回了神念，指节一下下地敲击着骷髅扶手，发出“嗒、嗒”的轻响。
殿内魔气森然，几个侍立在侧的亲传弟子连大气都不敢喘。他们都感受到了长老方才那股冲天而起的杀意，也“看”到了山下那匪夷所思的一幕。
殷九幽的脑海中，正掀起惊涛骇浪。
他被耍了？
不。
这个念头刚一升起，就被他自己否决了。他的神念从头到尾都锁定着那个龙族女娃，她没有任何机会掉包毒药。她投入井中的，确确实实是他亲手炼制的“蚀骨散”。
此毒是他采九幽地煞之气，辅以百种怨魂，炼足七七四十九日而成，霸道无比，见血封喉，绝无破解之法。至少，在人界，他不认为有谁能轻易化解。
可山下发生的一切，却颠覆了他的认知。
毒药不仅没起作用，反而化作了生死人、肉白骨的灵泉。这不是化解，这是转化！是将至阴至毒的力量，扭转为了至纯至阳的生机！
这是何等通天的手段？
他活了近千年，从未听闻过如此离谱之事。
紧接着，他想到了那个突然出现，又悄然离去的正道气息。那股气息之纯粹、之强大，绝非无名之辈。此等人物，必然是正道魁首一流，很可能就是冲着这龙族女娃来的。
可他为何不动手？
他只是在远处静静地“看”了一眼，然后就退走了。
为什么？
无数个疑点在殷九幽心中交织，最终，一个大胆到让他自己都心头一震的猜测，渐渐成形。
这不是考验失败。
这是一场……更高明的示威！
这个龙族女娃，从一开始就知道自己能转化“蚀骨散”。她接下这个任务，并非为了证明自己的“魔心”，而是为了向他，向整个万魂幡，展示她所拥有的、远超常人理解的“能力”！
她是在用一种匪夷所思的方式告诉他：你看，你们魔道引以为傲的剧毒，在我手中，不过是弹指间便可化为祥瑞的玩物。我能将“死亡”变为“生命”，那么，我自然也能将“生命”变为“死亡”。
我拥有的，是掌控法则的力量！
这个认知，让殷九幽的呼吸都变得粗重起来。
再联想那个退走的正道高手……答案呼之欲出！
对方必然是察觉到龙族血脉出现在魔域，前来查探，甚至可能是来“营救”的。可当他看到这龙女非但没有被魔气侵染，反而能将魔道剧毒化为济世灵泉时，他被震慑了！他不敢轻举妄动，只能暂时退去，从长计议。
能让正道魁首都感到棘手和忌惮的存在……
殷九幽眼中的贪婪之火，再度熊熊燃起，但这一次，目标不再是龙夭夭的魂魄。
抽魂炼魄，取其精血，不过是杀鸡取卵。若能将她收为己用，让她为万魂幡效力……那将是何等巨大的利益？
一个能颠覆生死法则、能让正道领袖都投鼠忌器的活着的始龙血脉，其价值，比一百个龙魂都要珍贵！
“有趣，真是有趣……”殷九幽发出一阵干涩的笑声，听得殿内弟子毛骨悚然。
他缓缓站起身。
“都留在殿内，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许下山。”
话音未落，他的身影已经化作一缕黑烟，消失在原地。
……
安乐村外，龙夭夭正盘算着对策。
是战是逃？
战，胜算渺茫。逃，天下之大，她又能逃到哪里去？龙族回不去，正道视她为异类，如今连魔道也得罪了。
正在她心念急转之际，身前的空间微微扭曲，一道枯瘦的身影无声无息地浮现。
正是殷九幽。
龙夭夭瞳孔一缩，体内的龙力瞬间提至顶峰，金色的鳞片在皮肤下若隐若现，做好了拼死一搏的准备。
然而，预想中的雷霆之怒并未降临。
殷九幽只是静静地看着她，那双浑浊的眼睛里，闪烁着一种复杂难明的光。那光芒里有审视，有惊异，甚至还有一丝……欣赏？
龙夭夭愣住了。
这老魔头，气糊涂了？
“你做的很好。”
殷九幽沙哑的声音响起，打破了寂静。
龙夭夭：“？”
她怀疑自己听错了。
“将蚀骨散的死气，逆转为生机，以此嫁祸我万魂幡，让山下村民感恩戴德，更惊退了暗中窥伺的正道宵小。”殷九幽缓缓踱步，仿佛在点评一件完美的艺术品，“一石三鸟，好手段，真是好手段。”
龙夭夭彻底懵了。
嫁祸？惊退宵小？一石三鸟？
他在说什么？
她看着殷九幽那张似乎在夸奖她的老脸，脑子里一片空白。她完全跟不上对方的思路。
“那等转化生死法则之力，是你龙族的本命神通？”殷九幽停下脚步，目光灼灼地盯着她。
龙夭夭心头一跳。
转化生死？本命神通？
他说的是我那滴血？
她当然不能承认自己是靠一滴血蒙混过关的。眼下这老魔头似乎误会了什么，而且这个误会，貌似对自己有利。
她脑中急转，索性将错就错，维持着自己一贯的疯批人设。
她抬起下巴，扯出一个倨傲又凉薄的笑。
“一点微末伎俩，何足挂齿。”
那轻描淡写的语气，那浑不在意的神态，落在殷九幽眼中，无异于一颗惊雷。
微末伎俩？
将法则玩弄于股掌之间，只是微末伎俩？
殷九幽心中最后的一丝疑虑也烟消云散。他确定了，眼前的龙女，就是一个拥有着超凡力量与深沉心机的绝世妖孽！
“哈哈……哈哈哈哈！”
殷九幽突然仰天大笑，笑声嘶哑难听，如同夜枭啼哭，震得周围林木簌簌作响。
“好！好一个龙族公主！好一个‘微末伎俩’！”
他笑声一收，眼中精光暴射。
“从今日起，你便是我万魂幡的弟子！老夫殷九幽，亲自收你入门！”
说着，他手指一弹，一枚通体漆黑、雕刻着恶鬼图样的令牌，旋转着飞向龙夭夭。
“此乃我万魂幡内门弟子的身份令牌，持此令，上山来吧。”
龙夭-夭下意识地接住令牌，入手冰凉。
她看着手中的令牌，又看了看一脸“欣赏”的殷九幽，感觉整个世界都变得不真实起来。
剧本不是这么写的。
她不应该是被暴怒的魔头追杀得上天无路、入地无门吗？
怎么就……破格录取了？
还成了执法长老的亲传弟子？
“长老！”
远处，几名闻讯赶来的魔门弟子看到这一幕，全都惊呆了。
“此女考验失败，非但没屠戮村民，反而救了他们，怎能让她入门？还是内门弟子？”一名弟子忍不住出声质疑。
殷九幽冷冷地瞥了他一眼。
“你懂什么？”他声音冰寒，“她所展示的，是你们穷极一生也无法企及的境界。此等人才，若不收入门下，难道要推给那些正道伪君子吗？”
那名弟子被他看得浑身一颤，立刻噤声，不敢再言。但周围其他弟子眼中，嫉妒与不解的火焰已经熊熊燃起。
凭什么？
一个来历不明的女人，搞砸了入门考核，却一步登天，成了长老的亲传弟子？
殷九幽不再理会这些蠢货，他深深地看了一眼龙夭夭，身影再次化作黑烟，瞬间消失。
只留下一句话在空中回荡。
“我在执法殿等你。”
夜风吹过，龙夭夭独自站在原地，手里捏着那枚冰冷的令牌。
她低头，看着那些依旧在朝着万魂幡方向磕头谢恩的村民。
抬头，望着那座魔气冲天，如今在她看来却充满了一股诡异“人情味”的魔山。
再看看自己手上那层让她浑身不自在的淡淡金光。
她加入魔门，是为了学尽天下所有恶毒的法术，是为了搞破坏，是为了拉着这个世界一起毁灭。
可现在，她灭世之路的第一步，竟然是靠着“救死扶伤”换来的。
一股难以言喻的憋屈与狂躁，从龙夭-夭心底最深处涌了上来。
“啊——！”
她终于忍不住，在无人的山林间，发出了一声抓狂的、却又不得不压抑着的怒吼。
这都叫什么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