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界岛的沙子是黑的。
像被烧过的灰烬，踩在脚下簌簌作响，带着一股海水浸泡过的咸腥，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味。林辰站在沙滩边缘，源初杖的青金色光芒在掌心明明灭灭，杖尖触及黑沙的瞬间，沙粒竟像活物般蜷缩起来，露出下面一块泛着银光的鳞片——那是掌玉者战船上的甲片，边缘还沾着暗红色的血渍。
“有人在这里交手过。”林啸天捡起甲片，指尖摩挲着上面的“监守”符号，“看痕迹，就在半个时辰前。”
墨青的长剑已经出鞘，青色玄源力顺着剑刃渗入空气，他的眉头越皱越紧：“灰色雾气里有残留的玄源波动，不止一股，而且……”他顿了顿，声音沉了下去，“有一股和金前辈相似。”
金前辈？
林辰心中一紧。金老者明明已经……难道说，刚才在雾气中感应到的战船，不止是掌玉者的？
“往岛中心走。”林辰当机立断，源初杖在前方开路，青金色光刃劈开缠上来的灰色雾气，“星轨令牌在发烫，守界人应该在岛中心的祭坛。”
四人呈楔形阵型深入岛屿。断界岛比想象中荒凉，除了黑沙和嶙峋的礁石，只有一些扭曲的黑色植物，植物的叶片边缘泛着银光，仔细看去，竟都是由细小的域外符号组成。
“这些植物在吸收玄源力。”小棠摘下一片叶子，叶片立刻化作银色的粉末，在她掌心灼烧出一个细小的伤口，“有毒！”
林辰立刻用源初之力帮她净化伤口，目光扫过那些黑色植物：“它们是掌玉者种下的‘蚀源藤’，用来削弱闯入者的玄源力。”他注意到，蚀源藤的根系都朝着岛屿中心延伸，仿佛在汲取某种力量。
越往中心走，灰色雾气越浓，甚至能听到雾气中传来锁链拖地的声音，还有模糊的低语——
“……祭品……快到了……”
“……守界人……不会放过他的……”
“……旧约……必须完成……”
这些声音不男不女，像是无数残魂在同时说话，听得人头皮发麻。林辰能感觉到，体内的源初之力和纯血之力都在被雾气缓慢侵蚀，眉心的青金色光点虽然在抵抗，光芒却比之前黯淡了不少。
“用这个。”小棠从药箱里掏出四个小小的香囊，里面装着黑色的粉末，“这是用幽冥草和阳燧花混合磨的粉，能暂时挡住蚀源藤的气息。”
四人将香囊系在手腕上，果然感觉雾气的侵蚀减弱了不少。
穿过一片茂密的蚀源藤丛，一座残破的祭坛出现在眼前。祭坛是用黑色的岩石砌成的，上面刻满了与监守宫殿符号相同的“监守”印记，祭坛中央矗立着一根断裂的石柱，石柱顶端镶嵌着一块半透明的水晶，水晶里隐约能看到无数光点在沉浮——像是被封印的神魂。
而在祭坛周围，躺着十几具尸体，有穿着掌玉者战甲的，也有穿着玄源阁服饰的，显然刚才的交手异常惨烈。
“是玄源阁的外门弟子！”林啸天认出了其中几人的服饰，眼中闪过一丝痛惜，“他们怎么会在这里？”
林辰走到一具掌玉者尸体前，掀开对方的面具——那是一张年轻的脸，脸上还带着未脱的稚气，金色的瞳孔已经失去了光泽，但嘴角却带着一丝诡异的笑容。
“他们是自愿来的。”林辰的声音有些发沉，“或者说，是被监守意志操控来的。”他指向尸体的胸口，那里的战甲内侧刻着一个极小的“献”字，“他们是……祭品。”
祭品？
众人心中同时一寒。
就在这时，祭坛中央的水晶突然亮起，一道苍老的声音从水晶中传出，像是从遥远的时空传来：
“混血的后裔，终于来了。”
林辰握紧源初杖，看向水晶：“你是守界人？”
“是，也不是。”声音带着一丝疲惫，“我是守界人的残魂，守着这座断界岛，等待‘钥匙’的出现。”
“钥匙？”
“能打开监守宫殿，也能……毁掉它的人。”水晶中的光点剧烈闪烁，“你体内的源初之力和纯血之力，就是最好的钥匙。”
林啸天上前一步：“你知道金前辈吗？刚才我们感应到了他的气息。”
水晶沉默了片刻，才缓缓开口：“他来过，想阻止你成为祭品，可惜……失败了。”
“他在哪？！”林辰追问。
“他的神魂被我封在了水晶里，”声音带着一丝歉意，“这是他最后的请求，他说……不想成为掌玉者的傀儡。”
林辰看向水晶，果然在无数光点中看到了一个金色的光点，那光点散发着微弱的光芒，正是金老者的气息。他的眼眶瞬间红了，却强行忍住了泪水。
“你说我是祭品？”林辰的声音有些沙哑，“守界人不是要终结旧约吗？为什么需要祭品？”
“因为旧约与玄源大陆的地脉早已相连，”水晶的光芒黯淡了几分，“想彻底斩断联系，必须用能同时承载源初之力和纯血之力的神魂作为‘桥’，引地脉之力冲击监守宫殿的核心。这过程……九死一生。”
九死一生？
林辰明白了。所谓的“献祭”，其实是用自己的神魂作为诱饵，引爆地脉之力与监守宫殿同归于尽。
“我愿意。”林辰的声音异常平静。
“辰儿！”林啸天立刻反对，“我们再想别的办法！一定有别的办法！”
“没有别的办法了，爹。”林辰转身看着父亲，眼中没有恐惧，只有坚定，“娘化灵，金前辈牺牲，那么多玄源阁弟子战死，都是为了阻止旧约。现在，该轮到我了。”
他看向墨青和小棠：“你们带着我爹离开，回玄源阁，等我的消息。”
“我们不走！”墨青和小棠同时开口。
墨青握紧长剑：“我说过，我们是同伴。”
小棠的眼眶红红的，却倔强地摇了摇头：“我的药还能帮你，就算……就算是死，我也要和你在一起。”
林啸天看着儿子，又看了看墨青和小棠，最终重重地叹了口气，握紧了破邪刀：“要走一起走，要死……一起死！”
水晶中的声音带着一丝欣慰：“很好，不愧是玄源大陆的守护者。既然如此，随我来吧。”
水晶突然从石柱上脱落，化作一道流光朝着岛屿西侧飞去。林辰四人立刻跟上。
穿过一片幽深的峡谷，眼前出现了一个巨大的海湾。海湾的海水是黑色的，水面上漂浮着无数白色的泡沫，泡沫破裂时会发出细微的爆鸣声，散发出浓郁的域外气息。
而在海湾中央，停泊着一艘巨大的黑色战船，正是他们之前在雾气中看到的那艘，船帆上的“监守”符号在灰色雾气中散发着冰冷的光芒。
“监守战船。”守界人残魂的声音带着一丝凝重，“船上有掌玉者的‘祭师’，他们正在准备‘献祭仪式’，想提前引动地脉之力。”
林辰看向战船，能感觉到上面散发着一股极其危险的气息，比执法者还要强数倍。
“我们怎么下去？”小棠看着黑色的海水，眼中闪过一丝不安。
“从这里。”守界人残魂的流光指向海湾边缘的一处礁石，礁石上有一个隐蔽的洞口，洞口周围刻满了与祭坛相同的符号，“这是通往遗忘之海海底的密道，能避开战船的探查。”
四人刚走到洞口，战船突然传来一阵剧烈的震动，船帆上的“监守”符号爆发出耀眼的金光，一道金色的光柱从战船顶端射出，直指祭坛的方向！
“他们开始了！”守界人残魂的声音带着焦急，“快进密道！再晚就来不及了！”
林辰率先钻进洞口，林啸天、墨青和小棠紧随其后。洞口狭窄而潮湿，里面漆黑一片，只有守界人残魂的流光散发着微弱的光芒。
密道的墙壁上同样刻满了“监守”符号，这些符号正在随着战船的光柱闪烁，像是在呼应。林辰能感觉到，脚下的地面正在轻微震动，显然地脉之力已经被引动。
“祭师在用掌玉者的纯血献祭，”守界人残魂解释道，“他们想用人血污染地脉，让地脉之力彻底沦为旧约的工具。”
穿过密道，眼前豁然开朗——这里是一个巨大的海底溶洞，溶洞的顶部镶嵌着无数发光的水晶，将溶洞照得如同白昼。溶洞的中央，是一个巨大的漩涡，漩涡的中心隐约能看到一座宫殿的尖顶——正是监守宫殿！
而在漩涡周围，漂浮着数十艘小型的掌玉者战船，船上的掌玉者正源源不断地朝着漩涡中注入金色的血液，显然是在配合战船上的祭师。
“监守宫殿的核心就在漩涡底部，”守界人残魂指向漩涡中心，“那里有一块‘界心石’，是旧约与地脉连接的枢纽。只要用你的神魂引动地脉之力击中界心石，就能彻底斩断联系。”
林辰看向漩涡，能感觉到里面散发着一股强大的吸力，仿佛要将一切都吞噬。他深吸一口气，正准备动身，却突然感觉到眉心的青金色光点传来一阵剧痛！
他低头看向自己的手掌，只见掌心的皮肤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成金色，纯血之力竟然在不受控制地暴涨，甚至开始压制源初之力！
“怎么回事？！”小棠惊呼。
“是祭师的血祭！”守界人残魂的声音带着一丝惊慌，“他们在用纯血之力唤醒你体内的监守意志！快！用源初之力压制！”
林辰咬紧牙关，拼尽全力催动源初之力，可纯血之力就像脱缰的野马，疯狂地在他体内乱窜，左眼的金色瞳孔越来越亮，识海中的监守意志再次浮现，试图吞噬他的自我！
“辰儿！”林啸天想上前帮忙，却被墨青拦住。
“别碰他！”墨青的声音异常凝重，“这是他自己的战斗。”
林辰的意识在疯狂挣扎，他能看到守界人残魂焦急的目光，看到父亲和同伴担忧的眼神，看到母亲化灵前温柔的笑容……这些温暖的记忆像一道道光，顽强地抵抗着监守意志的侵蚀。
“我不是祭品……”林辰的声音嘶哑，却异常坚定，“我是林辰！”
他猛地将源初杖插入地面，青金色的光力顺着杖身涌入溶洞的水晶，水晶的光芒瞬间暴涨，与他体内的源初之力产生了共鸣！
“源初·净！”
青金色的光力如同潮水般冲刷着他的四肢百骸，纯血之力的暴涨终于被遏制，左眼的金色瞳孔也渐渐恢复了正常。
就在这时，漩涡中心的监守宫殿突然爆发出耀眼的金光，一道金色的光柱从宫殿顶端射出，与海湾战船上的光柱相连！整个海底溶洞剧烈震颤，地脉之力开始失控，无数黑色的裂缝在溶洞底部蔓延！
“来不及了！”守界人残魂的声音带着绝望，“界心石开始崩溃了！”
林辰看着失控的地脉之力，又看了看身边的父亲和同伴，眼中闪过一丝决绝。
他知道，自己没有时间犹豫了。
“爹，墨青，小棠，照顾好自己。”
林辰的身影突然在原地消失，下一秒出现在漩涡上方。他举起源初杖，将体内所有的源初之力和纯血之力全部注入其中，青金色的光力在他周身形成一个巨大的光茧，将他包裹在内。
“以我神魂为引，地脉之力，听我号令！”
光茧带着林辰，朝着漩涡中心的监守宫殿，纵身跃下！
“辰儿！”
“林辰！”
父亲和同伴的呼喊声在他耳边回荡，却越来越远。
林辰闭上眼睛，任由光茧带着他坠入黑暗。他能感觉到，无数地脉之力正在朝着他汇聚，与他的神魂融为一体。
他不知道自己能否成功，也不知道自己是否还能活着回来。
但他知道，自己必须这么做。
为了守护，为了信念，也为了那些爱他和他所爱的人。
漩涡底部，监守宫殿的大门缓缓打开，里面漆黑一片，仿佛一个巨大的深渊，等待着他的到来。
而在宫殿的最深处，界心石正在剧烈闪烁，上面的“监守”符号中，隐约能看到一张熟悉的脸——那是执法者的脸，却带着一丝与林啸天相似的轮廓。
守界人说的是真的吗？
界心石的崩溃，真的能斩断旧约与玄源大陆的联系吗？
还是说，这从头到尾，都是掌玉者设下的一个更大的陷阱？
林辰的光茧穿过监守宫殿的大门，彻底消失在黑暗中。
海底溶洞的震颤越来越剧烈，黑色的裂缝已经蔓延到了溶洞顶部，无数发光的水晶开始坠落，仿佛整个海底世界都即将崩塌。
林啸天、墨青和小棠站在漩涡边缘，看着林辰消失的方向，眼中充满了担忧和祈祷。
他们不知道，林辰在坠入黑暗的瞬间，识海中突然响起一个熟悉的声音——那是母亲灵溪的声音，温柔而坚定：
“辰儿，记住，你从来都不是祭品。”
这个声音，是幻觉，还是……母亲的神魂真的在守护着他？
监守宫殿的黑暗中，林辰的光茧突然停顿了一下，青金色的光芒中，隐约闪过一丝微弱的青光——那是源初碑林的气息。
一场关乎玄源大陆最终命运的决战，已经进入了最关键的时刻。
而答案，只有在界心石崩溃的瞬间，才能揭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