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铃声炸响的时候，老夫子正盯着邮箱页面。
他没动，手指悬在发送键上方，等了几秒才接起电话。
“老夫子。”对面的声音低得像是贴着地面爬过来的，“你查得太深了。”
老夫子把手机换到左手，右手点开录音功能，顺手打开电脑上的分析界面。
他没说话，只轻轻嗯了一声。
“你不认识我。”那声音继续说，“但我知道你现在手里有什么。听个建议——U盘烧了，邮件别发。不然你护不住的东西，不只是钱。”
老夫子低头看了眼屏幕，金手指已经开始运行背景音分析。
波形图跳了几下，系统标出几个关键词：焦虑、急促、尾音颤抖。
他忽然笑了：“你刚才说‘你护不住’？语气像在背稿。练了几遍？”
电话那头顿了一下。
“我不跟你扯废话。”声音压得更低，“明天早上九点前，你要是还敢提一个字，陈家账户会被全部冻结。贷款违约、供应商追债、员工讨薪——你想看他们跪着求人吗？”
老夫子靠进椅背，手指敲了两下桌面。
金手指已经完成第一轮扫描，结果弹了出来：关键词匹配成功，目标人物关联三起地方补贴申报案，名下公司存在重复抵押行为。
“你说你要搞垮陈家？”他开口，“那你得先解释一下，为什么你控制的‘宏达建设’去年申请农机补贴，申报材料里写的却是重型挖掘机？”
电话那头沉默了两秒。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哦。”老夫子翻了一页数据，“还有‘新远物流’用同一辆车做五次融资租赁，骗银行贷款的事，要不要一起聊聊？政策是给你用的，不是让你当提款机的。”
对方呼吸重了几分。
“你懂什么！”声音突然拔高，“二十年前我就在这公司扫地！陈父一句话让我上位，一句话也能让我滚蛋。现在他想清我出局？没门！我要让他知道，谁才是真正的账本主人！”
老夫子听着，一边把通话记录同步上传至云端备份。
金手指标记出一句话异常重复：“真正的账本主人”——出现四次，每次都在情绪失控边缘。
他轻声说：“你怕了。”
“你说什么？”
“你不是来威胁我的。”老夫子关掉录音窗口，“你是来求我停手的。因为你清楚，只要我把这些发出去，你的三家空壳公司三天内就会被税务盯上。银行会收回贷款，法院会查封资产。你撑不过一周。”
“你根本不知道我背后是谁！”
“我不需要知道。”老夫子站起来，走到窗边拉开百叶帘一条缝，“我现在就可以告诉你，你最怕的事是什么——你怕审计进场后，发现你用陈家项目做担保，去套取财政资金。那不是贪，是犯罪。”
电话那头喘得越来越急。
“你敢动我试试！我能让整个集团资金链断裂！我能让他们一分钱都拿不出来！”
老夫子坐回椅子：“那你现在就断啊。只要你能拿出合法的资金调度权，我立刻撤案。否则……你只是在虚张声势。”
对方猛地挂了电话。
老夫子放下手机，看了一眼时间：凌晨一点十七分。
他打开邮箱，把刚生成的债务链分析报告打包加密，附件加上密码保护，点击发送。
收件人：陈父。
主题：紧急财务异常报告。
发送成功提示跳出来时，办公室的门被推开了。
陈小姐站在门口，手里拎着保温袋，脸色有点白。
她听见了最后几句对话。
“那是……老赵？”她声音有点抖，“他真的敢这么说？”
老夫子合上电脑：“他不仅敢说，还怕得不行。”
“可他说要让我们破产……我们真的挡得住吗？”
老夫子起身倒了杯热水递过去：“你知道他刚才说了什么最有意思的话吗？”
陈小姐摇头。
“他说‘谁才是真正的账本主人’。这句话暴露了他。他从来没把自己当成打工的，而是觉得这公司是他建起来的。所以他拿钱不手软，签字不犹豫，甚至敢用我们的名义去贷款。”
“可我爸从没授权过他这些事。”
“所以他慌了。”老夫子打开投影，调出一张图表，“你看这条红线，是他控制的公司负债增长曲线。过去六个月翻了三倍。他在赌，赌你能容忍他到最后。但现在你开始查账，他的融资链就会断。”
陈小姐盯着图看了一会儿：“所以……他是在垂死挣扎？”
“对。”老夫子点头，“越是叫得大声的人，越怕被人揭穿底牌。他打电话不是为了吓你，是为了拖延时间。他需要几天，把最后一笔钱转走。”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老夫子拿起手机，拨了个号码。
等了几秒，接通后直接说：“王律师，我是老夫子。准备立案材料，对象老赵，罪名涉嫌虚假申报、非法集资、恶意掏空关联企业资产。证据包我已经发你邮箱，请尽快走法律程序。”
挂了电话，他对陈小姐说：“他已经出招了，接下来就是我们的回合。”
陈小姐低头看着手中的杯子，热气往上冒，照得她眼睛有点亮。
“我一直以为他是家里老人，是帮手……没想到他会这么狠。”
“人变坏从来不是一夜之间。”老夫子把U盘从电脑上拔下来，放进抽屉锁好，“他是慢慢试探出来的。第一次多报一笔差旅费没人管，第二次虚增一个合同金额也没事，第三次就开始转移资金。等到有人察觉，他已经布好了局。”
“那我们还能扳回来吗？”
“能。”老夫子打开另一份文件，“我已经让系统追踪他最近三个月的所有资金流向。只要找到一笔违规转账，就能申请财产保全。到时候，他连账户都动不了。”
陈小姐咬了下嘴唇：“明天董事会……我要去吗？”
“去。”老夫子看着她，“而且你要坐在最前面。不用发言，不用表态，就看着他。”
“就……看着？”
“对。”老夫子点头，“当你坐在那儿的时候，他会知道，这一局，他已经输了。”
陈小姐没再说话，只是把手里的保温袋放在桌上，里面是两盒还温着的粥。
她拉开椅子坐下，抬头问：“你说他怕什么？”
“怕真相。”老夫子重新打开电脑，“更怕有人不怕他。”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
外面走廊很安静，只有空调吹风的声音。
墙上的钟指向一点四十分。
陈小姐忽然问：“你会怕吗？”
老夫子笑了：“我会紧张，但从不怕事。真相比谣言厉害，证据比威胁有用。他敢打这个电话，说明他已经没招了。”
“可万一他狗急跳墙呢？”
“那就让他跳。”老夫子打开监控后台，“我已经通知安保升级权限核查，所有财务系统操作都需要双人验证。他就算有账号，也改不了数据。”
陈小姐点点头，站起身：“那我先回去。明天见。”
“嗯。”老夫子送她到门口，“路上小心。”
她走出几步，又回头：“那个位置……给我留着。”
老夫子明白她说的是董事会的位置。
“留着。”他说，“谁也不会替你坐。”
门关上后，老夫子回到座位，打开另一个隐藏文件夹。
里面是一段未公开的录音，来自半年前一次内部会议。老赵亲口说：“只要账目做得够花，没人敢动我。”
他把这段拖进证据包，重新压缩加密。
然后新建一封邮件，收件人填上监管机构的官方邮箱。
主题写：关于某企业长期利用政策漏洞进行非法融资的实名举报。
附件上传完毕，光标停在发送键上。
窗外天色微微发灰，楼下的街道还没醒来。
老夫子点了发送。
屏幕跳出提示：邮件已成功送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