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向来护短。
影虽然话多又惹人嫌，但他是她的同伴，要嫌弃也只能她嫌弃，还轮不到别人。
更何况这些实验体的破事，和他一点关系都没有，要不是为了帮她，他根本不可能插手。
辛辛苦苦弄出来的成果，却连最基本的信任都得不到，叶凌都替他委屈。
熊哥深吸了一口气，勉强压下怒火。
“零号，”他尽量心平气和地说道，“不知道你听说过没有，人类有句话叫做‘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哪怕我们肯信任人类，你怎么能保证人类也会信任我们？”
“这些试验资料，关乎着我们的未来。我知道你和你的队友之间有感情，但我不希望你将这种感情凌驾于所有实验体的利益之上，更不希望你意气用事——你看看周夏，他这么信任你，而外面还有成千上万和他一样信任你的实验体，你真的要因为一个人类而置他们于不顾吗？”
叶凌发出了一声短促的笑。
“少道德绑架我。”她冷淡地看着熊哥，扬了扬手里的资料，“我是带着诚意来的，现在不想合作的是你。”
“我不是不想合作，而是一个人类……”
“他们知道我的身份，并且从未因此而觉得我有什么不同。”叶凌说，“几次遇险，他们宁可搭上自己的性命，也从未想过抛下我。”
熊哥的目光依旧阴沉：“这只能说明你在他们心中的地位，但不代表他们会这样对待其他实验体。你不懂我背负着的东西，我不能冒这个险。”
不等叶凌开口，他径自说道：“这样吧，你我各退一步。我可以买下你手中的资料，多少钱都可以。”
“你真的觉得这是钱的问题？”叶凌反问。
“别的也可以，”熊哥说，“结晶，武器，钱——或者你可能想要换一座外城生活？毕竟这里很快就会遇到危险。如果你想离开的话，我会让小小给你一个完美无缺的身份，甚至去内城也不是不可能……”
“我不需要这些。”叶凌说。
“那你想要什么，尽管开口。”熊哥说。
“我想要自由。”
叶凌直视着他：“抑制剂是所有实验体共同面临的危机，我也不例外。”
“只要一天没有研究出解决的方法，我就永远无法得到真正的自由。我不得不担心随时可能失去的记忆，这是我最不想看到的事。”
她将资料重新放回了桌上：“方熊，如果我把这份资料交给你，你们要花费多长时间，才能将理论变为现实？”
熊哥犹豫了一下：“实验室的建造需要至少一个月，这期间我们会从各处抽调记忆中存留着研究背景的实验体，至于结果……总会有的。”
“那是多久，一年，两年，十年，二十年？”叶凌说道，“你确定实验体可以躲过人类的清洗，一直等到研究成果的出现吗？”
熊哥不说话了。
叶凌继续说道：“影能花几天的时间在海量的研究资料里迅速理清思路，他的能力是毋庸置疑的。有了他在，研究的进度会大幅度加快。”
“但他是个人类。”熊哥说，“谁也不能保证他到底会不会站在我们这一边。万一他在试验中动了什么手脚，那对所有实验体来说都是毁灭性的。”
“你可以不相信人类，但你应该相信我。”叶凌说，“我也是实验体，你口中的危险，我和你们是一样承担着的。”
“你就这么信任他？”熊哥问。
叶凌点了点头：“我信任他。”
她将资料往熊哥的方向推了推：“我可以再加一个条件，无论是阻隔剂，还是基因改写，我都可以做第一个实验对象。”
这下不等熊哥说话，周夏就脱口而出：“不行！”
见叶凌看过来，他的声音立刻低了下去，带着几分哀求：“不行的，您不能拿自己的生命冒险……让我来吧，我来做实验对象……”
“我没有冒险，”叶凌说，“相信我，不会有危险的。”
周夏在她的声音下平静了下来，但依旧小声说：“我相信您，可风险并不仅仅是因为那个人类，还有实验初期的不稳定性……我不能看着您受伤……”
叶凌微微勾起了唇角，在他的手臂上拍了拍，同时再次看向熊哥。
“怎么样？”她问。
熊哥想要将资料抽出去，那一沓纸却被叶凌用两根手指牢牢地按在了桌上。
“怎么样？”叶凌又问了一遍。
熊哥不得不松开了手，叹了一口气。
“这不是我一个人能够决定的。”他说，“资料你可以先带回去，等我和……其他人商议之后，再联系你。”
“好。”叶凌干脆地应了下来。
两人谈话期间，熊哥的手环一直在响，他几次三番低头回复，显然是正在将对话告诉别人。
她收起资料，期间熊哥的视线一直黏在那些纸上，直到被她的外套遮住，才不舍地收回了目光。
“我不懂，”他说，“不过是一个人类而已，为什么你一定要求我们给他‘信任’？其实这件事还有更简单的解决办法，我们完全可以通过一些手段来控制他，让他为我们做事……”
“不行。”叶凌说，“我劝你最好不要动这样的心思，如果你敢伤害我的同伴，我会杀了你。”
熊哥愣了愣，笑了起来：“你觉得自己可以杀了我？”
“是，我可以杀了你。”叶凌说。
她平静得像是在谈论外面的天气，但不知为什么，熊哥的心里浮现出一个声音。
她说得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