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绡摸到袖子里的剪子，毫不犹豫在手臂上划下一道痕迹。
血珠很快便渗出来，滴滴答答往下落。
凌绡看着手上的伤，突然想到小福子那手臂上七横八竖的伤痕。
每到抵挡不了饥饿的之时，就要用身体上的痛楚来唤醒理智吗。
凌绡几乎走遍了罗水村，但她没有见到一只羊的踪迹，甚至连羊叫都没有听见。
不把羊放出来吃草，这附近也没有什么丘陵，几乎不见大面积绿植，羊的食物从哪来？
难不成还要从别处购买饲料？
或者说，这羊，真的是羊吗？
凌绡想到自己的支线任务，深入调查徐清和失踪的真相。
现在不仅徐清和没找到，另外两个人也不见踪迹。
在外游荡了大半天，一直到天边变得血红一片，整个村庄都笼罩在暗色当中，她才慢悠悠往赵家赶。
凌绡一只脚还没跨进门，就见赵家四口人整整齐齐地出现在门口。
似乎是早有预料，原本还面无表情的三张脸，见到凌绡出现的那一刻，齐刷刷弯起唇，笑盈盈来地迎接她。
凌绡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神色僵硬的小福子，对着门口的三人道：“都堵在门口做什么，该干嘛干嘛去啊！”
男人先开口：“丽娘，你回来了，今天去哪了？”
凌绡漫不经心地回答：“罗水村就这么大点地方，我能去哪。”
赵母问道：“丽娘，饿了吧，要不要吃点东西？”
凌绡干呕一声，敷衍道：“吃不下，吃不下，吃点白粥得了。”
赵父则说：“丽娘，既然进了我们罗水村，就要懂得我们罗水村的规矩。”
此话一出，另外两人也立即附和道：“丽娘，只要祭拜了三神，你就能真正成为我们罗水村的人了！”
“从此之后，三神就会保佑你的。”
“无病无灾，衣食富足。”
三神？
凌绡捕捉到一个关键词，她收起了原本那漫不经心的样子，略带好奇道：“三神是什么？”
一说到三神，那面皮僵硬古怪的三人，顿时露出了无比虔诚的模样，“三神是庇佑我们罗水村的天神啊。”
“它具体是用来做什么的？”
“三神慈悲，给我们降下福禄！”
凌绡又换了几个问法，结果他们就跟触发什么关键词似的，翻来覆去都是那几句话。
“行了行了，带我去见见三神吧。”
听她这么说，男人脸上露出了真诚的笑来，“丽娘，我会对你好的。”
这一句前言不搭后语的话让凌绡有些在意，她微微挑眉，“不拜三神，你就不对我好了？”
男人笑而不语，只是道：“咱们走吧，不要再耽误时间了。”
小福子站在一边始终没有说话，她面色苍白，想上前去拉住凌绡，但下一秒，她就被赵母按住了肩膀。
她瘦骨嶙峋的身体一直在颤抖，像是一片枯黄的树叶，在树枝上被风吹得摇摇欲坠。
“兄长，让嫂嫂喝了粥再去吧…”
“她一天没有吃饭了。”
小女孩用哀求的眼神看向男人，但下一秒，赵父上前狠狠给了她一巴掌。
树叶被打落在地上，摔得四分五裂。
鲜血从她鼻孔里流出来，本就没什么肉的脸颊很快就肿了起来。
沉闷的巴掌声响起，让凌绡的火腾一下就上来了，她一把甩开男人的禁锢，跟头蛮牛似的把小女孩从赵母手里扯过来，“为什么打她！”
“丽娘，你在说什么呀。”
他们似乎很不理解凌绡说的话。
为什么打？
这需要理由吗。
小福子就像是家里养的一只小狗，开心了给碗饭吃，不开心了就一脚踹开。
但是他们现在还得养着她，把小狗养大了，才会更有价值。
看着那三张皮笑肉不笑的脸，凌绡只觉得掌心有些发痒。
但下一刻，小福子握住了她的手指，小声道：“喝碗粥再去吧…”
凌绡将火压在心底，顺着小福子的话说，“正好我也饿了，待我喝完粥，再去拜三神。”
男人笑容僵了一瞬，赵母连忙道：“好，好，那就喝碗粥。”
很快一碗粥端了过来，清汤寡水，米粒甚少。
凌绡几口喝完，吃了个水饱，但总算肚子里那饥饿感减少了些许。
看一碗粥见了底，男人的耐心已经耗尽，他急忙抓住凌绡的手腕，忍不住催促道：“丽娘，咱们赶紧走吧。”
男人力气极大，似乎很怕再突发什么变故。
所幸凌绡也没有抵抗的意思。
凌绡原以为三神起码要在一个祠堂里，像是有些地方会祭拜什么土地神，就会在村庄的某处风水宝地修建一个祠堂，香火不断，全村都来祭拜。
但是没想到，男人带着她来到了家里的一个小偏房。
她早上的时候就看到了这个隅室。
那时她还以为是茅厕。
男人看她面色惊疑不定，还贴心地为她解释，“罗水村的每家每户都会请一尊三神像到家里。”
一尊？
原来三神不是三个神，而是它的名字叫三神。
推开木门，里头并不是一片漆黑，烛火摇曳，使得凌绡一眼就看到屋子正中央的佛龛。
男人扯过凌绡，两人一起跪在那佛龛前，男人脑袋几乎要贴在地上。
凌绡看了他一眼，然后就抬头去看那佛龛里的神像。
泥塑的神像，到不了栩栩如生的地步，甚至做工称得上是粗糙。
隐约能看出人形，但那神像身前的一坨东西却怎么也看不清。
“信徒赵正明今日携娘子吴丽娘拜见三神大人。”
“如今丽娘同我已是夫妻，信徒在此恳求三神大人降下神威，护佑丽娘。”
话音落下，凌绡只觉得脑瓜子嗡嗡得响个不停，仿佛无数只苍蝇在她耳边齐声鸣叫。
与此同时，皮肉的覆盖下，整颗胃都在不停的抽搐，更为剧烈的饥饿感从胃里，一直涌到口腔，唾液开始分泌。
凌绡感到头有千斤重，似是有什么力量在阻止她直视那佛龛里的东西。
耳边的杂音逐渐变得清晰起来，从苍蝇的振翅嗡鸣到口吐人言，可依旧让人分不清那声音到底是男是女。
更像是无数个声音组合在一起，对着她齐声吟出。
成……信徒…三神庇佑……
吴丽娘…信徒……
无病无灾…丽娘…我会…好的……
饿了…饿…好饿……
吃点…吃点吧…羊肉……
滴答。
滴答。
滴——
鲜血从大腿上缓缓流出，染红了指缝，滚落到地上。
吵死了！
什么三神，不过就是一个淫祀野神！
看姑奶奶不把你这泥菩萨像给砸了！
脑海里那些声音不但没有扰乱她的神志，反倒给凌绡逼出了火气，她拿出剪子在自己大腿上狠刺一刀，眼前清明些许，便一骨碌爬起来，准备踢翻这个佛龛！
下一秒，凌绡只觉得双腿沉重，低头一看，那原本匍匐在地的男人满脸惊恐地抱住她的小腿。
“你，你疯了！”
“你要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