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河!快!”
凌绝的低吼如同惊雷,炸醒了沉浸在虚假安全感中的流民。死亡的阴影再次以更迅猛绝望的姿态笼罩而下!
上游和下游,闷雷般的马蹄声迅速逼近,甚至能听到骑兵们此起彼伏的呼喝与号令声,一张致命的包围网正在快速收拢!而他们,就是网中的鱼!
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哭喊声和惊叫声再次响起,流民们如同受惊的羊群,在极度的恐慌中,下意识地跟随着那个率先冲入河中的浴血身影,踉跄着、互相搀扶着扑进了冰冷湍急的河水之中。
河水瞬间没至大腿,刺骨的寒意让所有人都是一个哆嗦。水流比看起来更加湍急,水底布满滑腻的卵石和杂物,不断有人摔倒,呛咳着被冲向下游,又被眼疾手快的同伴拼命拉起来。
凌绝冲在最前面。冰冷的河水刺激着伤口,带来钻心的疼痛,却也让他因失血和疲惫而昏沉的头脑为之一清。他紧咬着牙关,将短刀咬在口中,用还能活动的右臂奋力划水,同时左手死死抓住一块凸出水面的巨石,稳定身形,并回头朝着混乱的流民队伍厉声指挥:
“抓住前面的人!别松手!顺着水流斜着往下游走!别直着过!”他的声音嘶哑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强行在这片混乱中注入了一丝秩序。
老者也在水中声嘶力竭地呼喊:“听好汉爷的!快!互相拉着!快啊!”
人们终于反应过来,手拉着手,结成一条歪歪扭扭却在激流中顽强存续的人链,跟着凌绝,艰难地向对岸挪动。
对岸的丘陵上,已经出现了炎国骑兵的身影!最先出现的正是下游包抄而来的那一路,约有十骑。他们看到正在渡河的流民,立刻发出兴奋的唿哨,张弓搭箭!
“嗖嗖嗖!”
零星的箭矢破空而来,射入水中,激起道道水花。一支箭甚至擦着一个年轻后生的头皮飞过,吓得他惨叫一声,险些瘫软在水里。
“别停!低头!快!”凌绝怒吼,猛地将身边一个吓呆的孩子按入水中,躲过一支射向他胸膛的利箭。
箭矢的威胁让渡河变成了真正的死亡冲刺。不断有人中箭,惨叫着倒入水中,鲜血瞬间染红了一片河面,随即被湍急的水流冲散稀释。
哀嚎声、哭喊声、水流声、马蹄声、箭矢破空声交织在一起,构成了一曲地狱的悲歌。
凌绝目眦欲裂,但他无能为力!他现在能做的,只有尽快冲到对岸。只有到了对岸,借助丘陵地形的复杂,才有一线生机!
他体内的那点微弱灵气早已耗尽,煞气也因为伤势和过度消耗而沉寂下去。此刻全凭着一股不屈的意志和经过千锤百炼的肉体在支撑。
终于,他第一个踏上了对岸泥泞的土地。没有丝毫停顿,他立刻转身,如同磐石般立在河边,用身体作为屏障,奋力将后面跟上来的流民一个个拉上岸。
“快!上岸就往山里跑!别回头!”他一边拉人,一边嘶吼。
流民们连滚带爬地冲上岸,哭喊着向着最近的丘陵林地亡命奔逃。
箭矢更加密集地落下。负责下游包抄的骑兵小队已经冲到了河边,开始涉水追击!
“噗!”一支力道极强的箭矢,狠狠钉入了凌绝刚刚包扎好的大腿伤口!
“呃!”剧痛让他眼前一黑,单膝跪倒在地,但他立刻用手撑住地面,另一只手仍死死拉着一个快要被水流冲走的老妇人。
“好汉爷!”老者已经上岸,见状惊呼着想冲回来。
“滚!走!”凌绝头也不回地厉声骂道,用力将老妇人推上岸,自己则猛地拔出腿上的箭矢,带出一蓬鲜血。他抓起地上一块石头,狠狠砸向最近一个即将冲上岸的炎国骑兵!
那骑兵举盾格开石头,速度稍缓。
就这片刻的阻滞,最后几个流民也终于踉跄着爬上了岸,哭喊着逃向山林。
凌绝深深看了一眼那些逃散的背影,不再犹豫,猛地转身,拖着再次重伤的腿,以最快的速度扑向了侧前方一片更为茂密和陡峭的丘陵林地。他的选择与大部分流民分散开来,意在吸引更多的追兵。
“追!别让那个领头的跑了!”河中的骑兵小头目显然看出了凌绝才是关键,指挥着部下优先追击他。
五六名骑兵已然渡河,策马追来。马蹄在泥泞的河岸和丘陵坡地上依旧迅捷。
凌绝头也不回地亡命奔逃。大腿的伤口每一次迈步都痛彻心扉,失血带来的眩晕感越来越强。身后的马蹄声如同索命的梵音,越来越近。
他猛地扑入一片半人高的灌木丛,利用地形规避着身后射来的箭矢。一支箭擦着他的肋下飞过,带走一片皮肉。
这样下去不行!很快就会被追上!
他的目光疯狂扫视四周,寻找着任何一线生机。
前方出现了一处不大的乱石坡,巨石嶙峋,马匹难以通行。
就是那里!
他拼尽最后力气冲了过去,一头扎进石缝之中。
追兵赶到,不得不下马,骂骂咧咧地徒步追入石坡。
“妈的,看你能躲到哪里去!”
凌绝靠在冰冷的岩石后,剧烈喘息,胸口如同风箱般起伏。他迅速检查了一下伤势,大腿还在汩汩冒血,必须立刻止血,否则不用敌人动手,他自己就会流血而亡。
他撕下早已破烂不堪的衣摆,死死勒住大腿根部。剧痛让他几乎晕厥,但意识却因为极度危机而保持着诡异的清醒。
追兵的脚步声和搜索声就在附近。
他缓缓握紧了短刀,眼神再次变得冰冷而绝望。既然逃不掉,那就在死前,再多拉几个垫背的!
然而,就在他准备暴起拼命的瞬间
“嗡!!!”
一种极其细微却直接作用于灵魂层面的嗡鸣声,毫无征兆地在他脑海深处响起!
紧接着,他怀中那本得自刀疤头目,一直沉寂的《燃血功》册子,竟然微微发热!与此同时,这片乱石坡的地面深处,似乎有什么东西与之产生了共鸣。一丝丝远比战场上更加精纯古老,却也更加阴冷暴戾的煞气,如同受到召唤般丝丝缕缕地渗透出来,悄无声息地钻入他的身体!
这股新涌入的煞气,并没有立刻带来力量,反而像是一滴水滴入了滚油之中,瞬间引爆了他体内原本沉寂的那些驳杂煞气!
“噗!”凌绝猛地喷出一口黑血,身体剧烈颤抖起来,皮肤表面浮现出不正常的暗红色纹路,双眼之中,原本褪去的血色以更狂暴的姿态汹涌而上,几乎彻底淹没瞳孔!
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强烈的杀戮欲望和疯狂意志,如同火山般在他体内爆发,几乎要冲垮他的理智!
“呃……啊……”他发出野兽般的低吼,指甲深深抠进岩石之中。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和气息波动,立刻引起了正在搜索的炎国骑兵的注意。
“在那边!有动静!”
“好浓的煞气!那小子果然有问题!”
两名骑兵谨慎地持刀逼近凌绝藏身的石缝。
就在他们即将发现凌绝的刹那
原本因剧痛和煞气反噬而蜷缩在地的凌绝,猛地抬起头!
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啊!完全没有了人类的的情感,只剩下最原始且疯狂的嗜血与毁灭!如同深渊中爬出的修罗!
“死!”
一声不似人声的咆哮从喉咙里挤出!他的身体爆发出远超平时,甚至远超他全盛时期的速度和力量,如同一道血色鬼影,猛地从石缝中扑出!
那两名骑兵甚至没来得及做出反应!
刀光一闪!
一颗头颅冲天而起。鲜血如同喷泉般从颈腔中喷射而出!
另一名骑兵惊骇欲绝,刚举起刀,就被凌绝一只手死死掐住了脖子!那手上蕴含的恐怖力量,直接捏碎了他的喉骨!
秒杀!
瞬间击杀两名精锐骑兵!整个过程快得令人窒息,残忍得令人胆寒!
后面跟上来的三名骑兵吓得魂飞魄散,惊恐地看着那个站在同伴尸体中间,浑身浴血双眼赤红散发着恐怖煞气的身影,仿佛看到了什么洪荒魔物!
“怪…怪物!”
“快发信号!求援!”
一名骑兵颤抖着想去掏响箭。
但已然彻底被煞气和杀戮欲望支配的凌绝,怎么会给他们机会?
他猛地转头,赤红的目光锁定了剩下的三人,嘴角咧开一个残忍而扭曲的弧度,如同猎豹般再次扑上!
接下来的战斗,完全是一场单方面的屠杀!
失去战马优势,又被他恐怖姿态吓破胆的骑兵,在他那完全不顾伤势只攻不守快如鬼魅的疯狂攻击下,如同稻草般被收割。
片刻之后,乱石坡上只剩下五具死状凄惨的尸体,和一个站在尸堆中央,剧烈喘息,周身缠绕着浓郁血煞之气的“怪物”。
凌绝,或许此刻已不能称之为凌绝,缓缓抬起手,看着指尖滴落的鲜血,似乎有些茫然,但更多的是一种暴戾的满足感。
他体内的伤势在那股狂暴力量的支撑下,似乎被暂时压制,但经脉的破损却在加剧。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了更多的马蹄声和呼喝声,显然是上游的骑兵以及被信号吸引来的其他队伍正在合围过来。
巨大的危机再次逼近。
然而,陷入半疯狂状态的“凌绝”似乎毫不在意,反而对着声音传来的方向,发出了低沉且充满挑衅意味的咆哮。
但就在他准备冲出乱石坡,迎向更多“猎物”的时,怀中那本《燃血功》册子再次微微一震,那股来自地底的精纯煞气共鸣似乎达到了某个临界点。
咔嚓!!!
他身旁不远处,一块巨大的岩石底部,因为地气涌动和之前的战斗震动,竟然裂开了一道深不见底的狭窄缝隙!一股更浓郁阴冷的煞气从中逸散出来!
那缝隙狭窄幽深,不知通向何方。
疯狂的“凌绝”似乎被这裂缝中散发出的同源的气息所吸引,赤红的眼中闪过一丝迷惑。
他放弃了冲向外界敌人的打算,如同被蛊惑般,一步步走向那道裂缝,然后毫不犹豫地,一头钻了进去!
身影迅速被黑暗吞噬。
裂缝之外,只剩下五具冰冷的尸体和一片死寂。
片刻之后,大队骑兵赶到现场,看着满地同伴惨烈的尸体和那诡异的裂缝,个个面色骇然,面面相觑,无人敢轻易靠近那道散发着不祥气息的裂隙。
那个可怕的煞星,竟然钻进了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