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离开大杂院那乌烟瘴气的环境,王红仿佛也卸下了那层楚楚可怜的面具。
她熟门熟路地走进小姐妹装修温馨的小家,把怀里熟睡的儿子轻轻放在柔软的沙发上,自己也疲惫地陷进旁边的单人沙发里。
她毫不客气地拿起桌上冰镇的啤酒,仰头就闷了一大口,冰凉的液体划过喉咙,却浇不灭心里的火气。
她烦躁地捋了把头发,开始噼里啪啦地吐槽:“张翠花那个死女人!简直就是块滚刀肉,油盐不进,软硬不吃!撒泼她比你还凶,装可怜她现在直接赖着不走!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碰上她!”
她的小姐妹翘着腿,慢悠悠地剥着橘子,显然对王红这摊子烂事知根知底。
她掀了掀眼皮,语气带着几分事不关己的清醒和犀利:“要我说,根子还在刘富贵身上。他但凡是个有主见的,当初能被张翠花这么拿捏?现在能自己躲出到另一间屋子图清静?就是个不中用的男人。”
这话让王红顿时像泄了气的皮球,声音低了下去,眼神也有些闪烁,下意识地瞟了一眼沙发上睡得正香的刘耀祖,语气里带上了几分不易察觉的懊恼和认命:
“唉……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当初……当初还不是因为肚子里突然有了他,”她朝着儿子的方向努了努嘴,“时间不等人,总不能让孩子生下来没爹吧?那时候就想着赶紧找个人把名分定了……哪知道刘富贵是这么个黏糊性子,前头还留着这么个甩不掉的牛皮糖。”
她叹了口气,又灌了一口啤酒,满腹的委屈和烦闷似乎都化作了口中的苦涩。
临别前,王红看着小姐妹水润粉嫩的嘴唇,顺口夸了一句:“你这唇膏颜色挺好看,气色都衬好了。”
小姐妹笑了笑,纠正道:“这可不是普通唇膏,是新颜的变色润唇膏。别看样子没什么颜色,一涂上嘴,过一会儿自己就会变成适合你唇色的粉嫩,而且你闻闻——”
她将手上的膏体凑近些。
王红好奇地微微倾身,果然闻到一股淡淡的、清甜不腻的草莓香气,完全不是那种廉价香精的味道,倒是让她觉得有几分稀奇。
“还真是,润唇膏还能有这效果?看着是没什么颜色。”
“这叫新颜唇膏,我买的这支十八块钱。”小姐妹说道。
王红一听,下意识撇撇嘴:“十八块?一支润唇膏,那也不算很便宜了。”在她看来,这价钱够买不少别的东西了。
“现在是有钱还不一定买得到呢,”小姐妹语气带着点小得意,“好多店都断货了,我这支还是托人才买到的。”
王红诧异了:“这润唇膏这么火?”
小姐妹见她不知情,便压低了些声音,带着点分享秘密的兴奋解释道:“人家这唇膏不光是好用,关键是买一支,就能报名参加他们那个全民选拔代言人的活动!听说选上了,代言费有这个数——”她伸出两根手指交叉比了个“十”的手势,又晃了晃,“十五万呢!”
她说着,半开玩笑地用手肘轻轻碰了碰王红,眼神在她依旧带着几分风韵的脸上扫过:“要不你也去买一支试试,报个名?万一呢?你这模样底子又不差,要是真选上了,那十几万奖金,可比什么都强。”
王红听着那“十五万”的数字,心脏不由自主地猛跳了一下,眼睛都亮了几分。
她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脸,再看看小姐妹那支看似普通却暗藏玄机的唇膏,心里第一次对这件小东西,以及它背后代表的巨大诱惑,真正上了心。
王红嘴上立刻否认,带着点自嘲和掩饰:“说什么呢!我都孩子妈了,这把年纪了,还去参加那种选小姑娘的活动?不是白白让人看笑话吗!”
小姐妹却不以为然地劝道:“十八块钱换个机会,又不亏!万一呢?这叫以小博大!”
“哎呀,算了算了,不说了。”王红摆摆手,像是要把这个不切实际的念头挥开。
然而,离开小姐妹家后,她脑子里却不受控制地反复回响着“十五万”和“代言人”这几个字,眼神闪烁不定,心里那点被压下的念头又悄悄冒了头。
回去的路上,她抱着刘耀祖,鬼使神差地绕了路,跑了好几个小店,终于在一家看起来不起眼的化妆品集合店里,买到了最后一支新颜的草莓味润唇膏,并顺利拿到了那张薄薄的报名表。
看着报名表上“贴照片处”那几个字,她小心翼翼地将其折好,收进贴身的口袋里。
照片得选张漂亮的, 她心里盘算着,得回去好好找找前两年的照片。
紧接着,一个现实的顾虑涌上心头。对了,这事还得防着张翠花那个死婆娘发现, 她皱了皱眉,想到现在两人还挤在一张床上,藏东西都得格外小心。
回到大杂院,王红小心翼翼,张翠花确实没发现那张被藏好的报名表。
然而,那支新买的润唇膏却没躲过张翠花的眼睛。
张翠花一把抓过那支小巧的唇膏,看清牌子后,立马高声酸言酸语起来:
“哎哟喂!王红!富贵天天在外头跑长途,辛苦赚钱,你倒好,在家里乱花钱!你都有了三根口红了,还买!这牌子不便宜吧?真是败家!”
刘富贵正好出来接水,听到张翠花的话,看着王红手里那支新唇膏,想起自己累死累活挣的钱,脸色瞬间沉了下来,语气带着不满和疲惫:“红儿,现在一大家子人都指着我这点工资吃饭,小宝、耀祖,还有你们……以后别乱花钱买这些没用的东西了,能省则省吧。”
王红听着刘富贵的责备和张翠花的嘲讽,按下心中的怒气,一股强烈的悔意涌上心头。
她后悔自己当初怎么就挑了刘富贵这个没用的废物,现在要过这种斤斤计较、看人脸色的日子!
张翠花敏锐地捕捉到王红脸上那一闪而逝的不甘和怨愤,立刻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鲨鱼,阴阳怪气地继续挑拨道:“就是啊,富贵在外面风里来雨里去的,多不容易。某些人倒好,在家享清福,还尽买些不当吃不当穿的东西,真是不懂事……” 她的话像刀子一样,刻意加深着刘富贵对王红的不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