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简一的目光落在那道苏晚星卡住的难题上,他拿起桌上的笔,很自然地从苏晚星手里抽走,在那复杂的几何图形上轻轻添了一条辅助线。
“这道题确实超纲了,高考不会考到这个难度。”他语气平和地解释,“不过,你想解开的话……”
苏晚星的目光随着那条辅助线移动,脑中阻塞的思路豁然开朗。“明白了!”
无需程简一再多言。
她抬起头,真诚地道了句:“多谢!”
旁边的陈小雨看得目瞪口呆,她还在为上午的普通题绞尽脑汁,表姐却连这种超纲难题都能一点就透。她忍不住哀叹:“唉,人类的悲欢果然不相通啊……”
苏晚星闻言,唇角勾起一丝促狭的笑意,看向陈小雨:“听起来,你似乎很期待我下午给你安排的语文古诗词抽背?”
陈小雨瞬间像被戳破的气球,“嘎嘣”一声,整个人直接瘫在桌面上,发出一声长长的、绝望的“啊——”,彻底装死。
苏晚星没再管她,拿起桌上一个早已准备好的信封,送程简一到门口。她将信封递过去:“程老师,这是补课家教的费用。”
程简一稍作犹豫,还是接了过来。但信封一入手,那厚度就让他微微一怔。
他捏了捏,刚要开口询问,苏晚星已经清晰地解释:“这里面是900块。按照30元一小时,每天3小时,我预付了九天的家教费。”她条理分明,语气坦然。
程简一眉头微蹙,心中升起一丝不悦。
他以为苏晚星是因为林风的关系才刻意多给。
“一般高中家教的市场价,一小时也就15到20块。你给30块,太多了。”
他声音温和,但态度明确。
苏晚星脸上掠过一丝真实的诧异,半是感慨地低声自语:“原来现在辅导功课这么便宜的吗?”
这语气里的意外,倒不像作伪。
随即,她看向程简一,眼神坦荡而认真:“但你是曾经的市高考状元,现在又是云江大学数学系的高材生,而且教得确实好,条理清晰,方法有效。我认为你值得这个价格。”
她的肯定直白而有力,没有丝毫施舍或人情的意思,纯粹是对他能力和价值的认可。
程简一迎着她的目光,那份不悦消散了。
他感觉到了这份价格背后的尊重而非怜悯。他点点头,没再多说什么,将那封钱揣进兜里,干脆地道了声:“谢谢。”
他转身准备下楼,苏晚星却又叫住了他:“程老师。”
程简一停步回头。
“其实,”苏晚星靠在门框边,语气平缓地说,“在云江,像小雨这样基础不太好、需要专业辅导的学生,应该有很多。”
程简一有些不解地看着她,不明白她为何突然说这个:“是不少。但我只有一个人,精力有限,最多也就同时带两三个学生。而且,”
他顿了顿,强调道,“要保证效果,必须提前备课,这也很花时间。” 这一点,苏晚星从他对陈小雨的辅导中已经看得很清楚,他确实是做了充分准备的。
苏晚星点了点头,她的想法显然不止于此:“你是一个人没错。但你所在的海城的大学,本地的云江大学,像你这样能力强、需要勤工俭学的同学,应该也不少吧?”
她看着程简一,缓缓道出自己的想法,“你可以试试在学校附近发传单,或者在目标小区公告栏贴广告,收集有家教需求的家长和学生信息。然后,根据他们需要补习的科目——比如数学、英语、物理——去匹配学校里相应专业能力强、靠谱的同学去做家教。”
她顿了顿,让程简一消化一下,继续说:“而你,作为这个信息的收集者和匹配者,除了支付必要的宣传成本和给其他家教的工资,剩下的,就是你作为组织者应得的报酬。这比你自己单打独斗接两三个学生,效率高得多。”
安静的楼道里,只有苏晚星清晰平缓的声音。
程简一的眼神从一开始的疑惑,渐渐亮了起来。他脑子转得飞快,这个模式清晰可行,而且市场确实存在!
他之前只想着靠自己双手赚钱,却忽略了整合资源的可能性。
“明白了!”程简一再次道谢,这次的声音里带着明显的触动和兴奋,比刚才那声“谢谢”分量重得多。
他甚至立刻想到,兜里那九百块,正好可以作为这个“家教信息中介”的第一笔启动资金!想到这点,
他离开时,步伐都显得轻快了许多,眼神里充满了跃跃欲试的光芒。
苏晚星没再多言,只是看着他挺拔的背影消失在楼梯拐角,才轻轻关上了门。
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
她早就看出程简一的骄傲和坚持。
林风曾私下提过,想由他出这笔家教费,然后多塞点钱给程简一。但苏晚星当时就否定了这个想法。
那样做,或许能解一时之急,但本质上还是施舍,反而可能伤了程简一的自尊,效果适得其反。
她选择尊重他的价值,付给他远超市场价的、符合他能力的报酬。
同时,再给他指一条更宽阔的、凭自己本事持续赚钱的路子。
这才是真正能帮到他,且让他坦然接受的方式。看着程简一最后那充满希望的眼神,苏晚星知道,自己这一步走对了。
下午,书房里只剩下苏晚星一个人。陈小雨被她打发去背古诗词了。苏晚星拉开抽屉,拿出陈芳前段时间寄来的信,又摊开信纸,准备回信。
陈芳的信里,难得地充满了鲜活的气息。她恋爱了!对象竟然是之前工作接触的一位美国客户,爱德华。
这段缘分,某种程度上算是“网恋”——当然,那个年代主要还是靠邮件。爱德华是个典型的工作狂,经常不分时差地发邮件,有时是美国深夜,有时甚至是中国的法定节假日。
邮件发出去他才意识到时间不对,以为要等很久才有回复,结果陈芳总是能及时回复他关于工作的问题。这种敬业和高效,让爱德华对这个素未谋面的“Fang”印象极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