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从一个漫长的噩梦中被猛地拽回现实,刺眼的白光如潮水般退去,脚底重新感受到了回廊发光地面的坚实触感。五个人像是被无形的手抛了出来,踉跄着出现在大厅中央,姿势各异,狼狈不堪。
洛尘第一个弯下腰,双手死死撑着膝盖,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他的胸腔剧烈起伏着,每一次吸气都带着火烧火燎的痛感,仿佛刚才在幻境中真的被抽走了灵魂。额前的碎发被冷汗浸透,黏在皮肤上,带来冰凉的触感。
嗬......嗬......林影直接瘫坐在地上,大口喘着粗气,像条离水的鱼。他的眼镜歪斜地挂在鼻梁上,镜片后面那双总是闪烁着技术狂热光芒的眼睛,此刻显得有些空洞失焦,残留着面对无尽知识诱惑时的挣扎与后怕。他下意识抬手想去扶正眼镜,指尖却在微微发抖。
苏晚晴靠在一旁的水晶平台上,冰凉平滑的触感透过衣物传来,让她稍微清醒了些。她一只手扶着额角,指尖冰凉,太阳穴突突地跳着疼。幻境中那些尖锐的指责和冰冷的尸体影像还在脑海里挥之不去,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她用力闭了闭眼,再睁开时,努力将那股恶心感压下去。
石刚是站得最直的一个,但紧握的双拳和手臂上贲张的血管出卖了他并不平静的内心。他抬手用力抹了一把脸,掌心全是冰凉的汗水。古铜色的皮肤下,肌肉仍在不自觉地轻微痉挛,仿佛还残留着在战场上搏杀到最后一刻的紧绷感。那双总是沉稳如山的眼睛里,第一次清晰地映出了一丝困惑——对那条所有人都能活下去的路的困惑,但也有一丝打破固有信念后的、微小的松动。
蓝欣的情况看起来最平静,她只是闭着眼睛,深深呼吸,胸脯缓慢而规律地起伏。但仔细看就能发现,她的脸色比平时更苍白几分,嘴唇也失去了血色。维系精神连接、梳理庞杂情绪的巨大消耗,让她的精神力几乎枯竭。她感觉自己像一块被拧干的海绵,每一寸意识都透着疲惫,但灵魂深处,那份对意义的理解却前所未有地清晰和坚定。
汗水的气味,带着盐分的咸涩,在五个人之间弥漫。粗重的喘息声此起彼伏,在空旷寂静的大厅里显得格外清晰。
然后,几乎是同时,他们的目光开始在彼此身上搜寻。
洛尘抬起汗湿的脸,视线第一个对上石刚。那双刚毅的眼睛里,困惑依旧,但深处那份守护的决心,如同被擦拭过的磐石,更加清晰可见。石刚接触到他的目光,下颌线绷紧了一瞬,随即微不可察地点了下头。一切尽在不言中。
林影喘匀了气,手终于不再抖了,他把眼镜推回原位。视野清晰的那一刻,他下意识地先看向苏晚晴,看到她扶着额头、脸色苍白的模样,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俏皮话缓和气氛,却最终只是挠了挠自己乱糟糟的头发,哑声道:......真他妈的......够劲。
苏晚晴感受到他的目光,抬起头,对上林影那双恢复了些许神采、却带着关切的眼睛。她试图挤出一个表示我没事的微笑,但嘴角只是僵硬地牵动了一下,最终化为一抹带着疲惫的、真实的无奈。她转向身边的蓝欣,发现蓝欣也正看着她,那双总是温柔的眼眸里,此刻盛满了理解与无声的支持。苏晚晴冰凉的手指微微蜷缩了一下,心中那片因背叛和质疑而产生的冻土,似乎裂开了一道细微的缝隙,渗入了一丝暖意。
石刚走过去,一言不发,向还坐在地上的林影伸出手。他的手掌宽厚,布满老茧,带着战斗留下的粗糙痕迹。林影看了看那只手,又抬头看了看石刚没什么表情的脸,咧了咧嘴,一把抓住,借力站了起来,还因为腿软趔趄了一下,被石刚用肩膀不动声色地顶住。
没有人说话。
但一种劫后余生的战栗,一种在各自内心战场拼杀后、对同伴处境感同身受的默契,一种超越了语言、建立在共同破碎与重塑基础上的信任与理解,在弥漫着汗水味道的静默空气里无声地流淌、交织、凝固。它比任何慷慨激昂的誓言都更加牢固,更像一条无形却坚韧的绳索,将五个独立的灵魂更紧密地捆绑在一起。
就在这时,墙壁上那些原本如同慵懒星河般缓缓流淌的发光符号,仿佛感知到了他们内心尘埃落定的变化,开始加速流动。它们不再是无序的漫游,而是像接受了清晰指令的士兵,沿着某种玄奥的轨迹,迅速向着大厅中央那几个一直安静悬浮的水晶平台汇聚、缠绕。
符号与符号碰撞、融合,发出极其细微、如同风铃摇曳的清脆声响,叮叮咚咚,悦耳动听。柔和而稳定的白光从平台内部渗透出来,不再是试探性的微光,而是带着明确指向性的、温暖的邀请,仿佛在说:来吧,通过考验的旅人,这里的知识,将为你们敞开。
回廊的第一重,也是最凶险的一重心智试炼,他们凭借着对本质的坚守,和对身边这些带着各自缺陷与伤痛的同伴无法割舍的羁绊,算是......跌跌撞撞、伤痕累累地闯了过来。前方的路,似乎被这温暖的光芒,照亮了那么一点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