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日后的虎卫营校场,空气中弥漫的味道,已经和五天前截然不同了。
不再是懒散和质疑,而是一种被汗水浸泡、被纪律约束后,凝结出的铁锈般的凛冽气息。
“一!”
“二!”
“一!”
“二!”
校场中央,五百名虎卫营士兵,赤着古铜色的上身,只穿着一条犊鼻裤,正跟着祁歆的口令,整齐划一地做着一种奇怪的、名为“俯卧撑”的动作。
他们的身体一起一伏,肌肉贲张,汗水顺着脊背的沟壑流下,在晨光中闪闪发亮。
每一个人的动作,都像是用尺子量过一般,分毫不差。
而在队列的最前方,叶璇抱着双臂,冷着一张脸,像一尊冰雕。
谁的动作稍有变形,她那冰冷的目光便会扫过去,比教官的鞭子还管用。
“嘿,别说,你这些稀奇古怪的点子,还真挺有用的。”
点将台上,洛序正大马金刀地坐在一张太师椅上,墨璃搬了张小凳子坐在他旁边,一边削着一个红彤彤的苹果,一边啧啧称奇。
“这才几天啊,这帮糙汉子看着都顺眼多了。”
“那当然。”洛序得意地晃了晃腿,“你以为我是谁?我可是天生的将才。”
“废话,这可是现代科学的训练方法,加上管够的蛋白质和维生素,要是还没效果,那才叫见了鬼了。”
“是是是,咱们洛大将军最厉害了。”墨璃把削好的苹果递到他嘴边,桃花眼弯成了月牙,“可我怎么瞅着,累死累活的都是祁歆和叶璇,您倒是在这儿喝茶吃果子,清闲得很呐?”
“这叫知人善用,懂不懂?”洛序咬了一口苹果,含糊不清地说,“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说的就是我这种。”
一旁的苏晚,正细心地用小银壶给他沏茶,听到这话,忍不住抿着嘴笑了起来。
“少爷这几日,夜里都在书房看那些图册到很晚呢。”她柔声替洛序辩解,“也很辛苦的。”
洛序听了,心里一阵舒坦。
“看看,还是我们家苏晚会说话。”
“当——当——当——”
午时开饭的钟声响起。
祁歆喊了一声“解散”,校场上那五百个还在咬牙坚持的士兵,瞬间像是泄了气的皮球,一个个瘫倒在地,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但很快,一股奇异的香味,就让他们重新焕发了活力。
“开饭咯!”
“今天吃什么?我闻着味儿像是炖牛肉!”
“快走快走!去晚了连汤都抢不着!”
士兵们一窝蜂地冲向了伙房。
伙房门口,已经摆开了一长排巨大的木桶。
木桶里,是满满的、用大块牛肉和萝卜炖得烂熟的浓汤,上面还飘着一层诱人的油花。
而在另一边,则是一筐筐码放得整整齐齐的、水灵灵的苹果和橘子。
这些在军营里,逢年过节才能见到的稀罕物,这五天,却成了他们的家常便饭。
士兵们端着比脸还大的饭盆,排着队,脸上洋溢着一种近乎虔诚的幸福感。
他们大口地吃肉,大口地喝汤,吃完饭,还能领上一个水灵的水果。
这日子,别说是在军营了,就算是在家里,都没这么舒坦过。
“将军,您看。”
王忠不知何时,也走上了点将台,他看着底下狼吞虎咽的士兵们,那张严肃的刀疤脸上,也露出了由衷的笑意。
“这几日,兄弟们的精气神,都不一样了。”
“以前操练完了,一个个都跟霜打的茄子似的。现在倒好,吃起饭来,比操练的时候还有劲儿。”
“吃饱了,才有力气打仗嘛。”洛序笑了笑,把手里的果核丢进一旁的垃圾桶里。
“将军说的是。”王忠点了点头,随即又有些欲言又止。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抱拳躬身,郑重地问道:“只是,末将斗胆,敢问将军……这些肉食和瓜果,您……您是从何处采买的?”
“这每日的消耗,可不是个小数目啊。若是从帝都采买,这价格……”
“王副将。”洛序打断了他,“你只需要知道,只要是我带的兵,就绝不会让他们饿着肚子上战场。”
“至于钱的事,我自有办法。”
“开玩笑,用现世的批发价,来异界搞军需,这利润空间,大到你无法想象。我这叫跨界贸易,降维打击。”
“是,末将明白了。”王忠见他不想多说,也不再追问。
他看着校场上那支焕然一新的队伍,眼神里,闪烁着一种名为“渴望”的光芒。
“将军。”他再次抱拳,语气比之前更加恭敬,“这五日的操练,兄弟们的队列和体能,确实是脱胎换骨。”
“只是,这行军打仗,终究还是要看手底下的真功夫。”
“末将恳请将军,准许我们,与营中其他营的兄弟,来一场……实打实的较量!”
“也好让兄弟们知道知道,咱们这几日的汗,到底有没有白流!”
“哦?较量较量?”洛序听完王忠的话,眉毛一挑,从太师椅上坐直了身子。
他看着王忠那张写满了恳切和期待的刀疤脸,又扫了一眼底下那些虽然累得像狗,但眼睛里都冒着绿光的士兵们,心里跟明镜似的。
“行啊,练了几天,一个个都觉得自己又行了。不找人揍一顿,都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了。”
“想打?”洛序站起身,走到点将台的边缘,双手负后,摆出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
“想!”底下,不知是谁先吼了一声。
紧接着,五百条汉子,齐刷刷地从地上爬了起来,挺直了腰杆,用尽全身的力气,发出了震天的咆哮。
“想!想!想!”
那声浪,震得整个校场的尘土都扑扑地往下掉。
“好!”洛序满意地点了点头,“有这股劲儿,就不算白吃我那么多牛肉。”
他转头看向王忠,嘴角勾起一抹笑。
“光自己人打,没意思。要打,就找个厉害的。”
“王副将。”
“末将在!”
“你派个传令兵,去一趟金吾卫衙门,就说我说的,洛序想请秦将军拨冗,带一营人马过来,切磋切磋。”
“打就要打精锐,输了不丢人,赢了……嘿嘿,那可就长脸了。”
“金吾卫?”王忠的瞳孔猛地一缩,脸上露出了震惊的神色,“将军,这……金吾卫可是天子亲军,装备和兵员,都是一等一的,咱们……”
“怎么?怕了?”洛序斜了他一眼。
“不怕!”王忠的脖子一梗,胸膛挺得老高,“弟兄们流的汗,不是水!末将这就去办!”
不到一个时辰,虎卫营那厚重的大门,便再次被缓缓推开。
一队身穿赤色铠甲,手持长戟,气势森然的士兵,迈着整齐的步伐,开进了校场。
为首一人,骑着一匹神骏的枣红马,正是秦晚烟。
她今天换上了一身金吾卫将领的赤色铠甲,那铠甲的样式比寻常的更加精致,胸甲和肩甲上都雕刻着繁复的凤鸟纹样,衬得她本就英气逼人的脸,更多了几分不容侵犯的威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