铃铛声尖锐地划破巷口的宁静时,苏晚星几乎是本能地伸手,一把将林小满往身侧拉了过去。蓝色校服的小男孩慌慌张张捏紧车闸,自行车“吱呀”一声停在离她们半米远的地方,车筐里的作业本散了一地。
“对不起对不起!我赶着去给奶奶送药,骑太快了!”小男孩红着脸跳下车,蹲在地上慌乱地捡着本子。陆时衍上前两步,帮他把散落在梧桐树根旁的作业本拢到一起,轻声叮嘱:“下次在巷子里骑车慢些,撞到人就不好了。”
小男孩点点头,抱着作业本急匆匆地骑走了。林小满还没从刚才的惊悸里缓过神,手心里攥着那张捡起来的旧照片,指腹反复摩挲着照片上两个小姑娘的笑脸。苏晚星看着她泛红的眼角,轻声问:“你怎么会在这里?还带着这张照片。”
“我上周就回小镇了,住在外婆家。”林小满吸了吸鼻子,声音带着刚哭过的沙哑,“我一直想来这棵梧桐树下看看,总觉得说不定能碰到你。这张照片是我翻外婆家旧箱子找出来的,当年你搬家前,我们在这树下拍的,你还记得吗?”
苏晚星点头,目光落在照片里两人身后的梧桐树干上——隐约能看到两道歪歪扭扭的刻痕,是她们当年用小石子凿下的“星”和“满”。“记得,那天你还偷偷从家里偷拿了两颗石榴,我们蹲在树下分着吃,籽儿掉了一地。”
“可不是嘛!”林小满忽然笑了起来,眼角的泪还没干,“你当时说石榴籽像小玛瑙,要埋在梧桐树下,等来年长出石榴树,我们就有吃不完的石榴。结果第二天你来告诉我,你要跟着爸爸妈妈去城里,我还以为你是骗我的。”
陆时衍站在一旁,看着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地回忆着童年,悄悄往后退了两步,给她们留出独处的空间。他抬头望向那棵老梧桐树,阳光透过层层叠叠的叶片,在地面投下晃动的光斑,像极了多年前两个小姑娘追逐时,脚下踩着的细碎光影。
“去我外婆家坐坐吧?就在前面那个巷子口。”林小满拉起苏晚星的手,她的指尖带着微凉的温度,像小时候两人牵着手去上学时那样。苏晚星转头看了眼陆时衍,他笑着点头:“我去旁边的便利店买两瓶水,你们先过去,我随后就到。”
跟着林小满走进镇东头的老巷子,青石板路两旁的墙壁上爬满了绿色的藤蔓,偶尔有几户人家的院门口摆着盆栽,开着不知名的小野花。林小满的外婆家是一座带着小院子的老房子,院门口种着一棵石榴树,枝头上挂着几个青涩的小石榴。
“外婆,我带朋友回来啦!”林小满推开院门喊道。屋里传来一阵脚步声,一位头发花白的老奶奶拄着拐杖走出来,看到苏晚星时,眼睛一亮:“这不是晚星吗?小时候总跟在小满屁股后面跑,一晃都长这么大了!”
“张奶奶好。”苏晚星笑着打招呼,记忆里这位奶奶总爱给她们塞糖吃,手心永远是暖的。
走进屋里,客厅的八仙桌上摆着一摞画纸,旁边放着几支画笔和颜料盘。林小满有些不好意思地把画纸摞到一旁:“我现在是个插画师,回来这些天,总想着画点小镇的风景,可画来画去,还是最想画这棵梧桐树。”她弯腰从桌下的抽屉里拿出一个铁皮盒子,打开时,里面装满了泛黄的画纸。
“这些都是我小时候画的,有不少是和你一起画的。”林小满抽出一张画纸,上面是两个简笔画小人,一个扎着马尾,一个梳着羊角辫,手牵着手站在梧桐树下,旁边用蜡笔写着“晚星和小满的秘密基地”。“你看,这张是我们在美术课上偷偷画的,被老师发现后,还一起罚站了呢。”
苏晚星看着画纸上稚嫩的笔触,眼眶微微发热。她想起自己的绘本里,也有类似的画面——那些藏在时光里的温暖,原来早已通过画笔,悄悄刻在了彼此的记忆里。“其实我现在也在做和画画相关的事,出版了两套绘本,叫‘时光约定’系列。”
“我知道!”林小满忽然提高了声音,眼里满是惊喜,“我在书店看到过,第一本《海边的星星约定》我还买了,当时看作者名字是苏晚星,就觉得特别熟悉,可又不敢确定是你。原来真的是你!”
就在这时,陆时衍提着两瓶水走了进来,看到桌上的画纸,笑着说:“看来你们已经找到不少共同话题了。”他把水递给苏晚星和林小满,目光落在那张梧桐树下的简笔画上,“这张画很有温度,要是放在绘本里,应该会很受欢迎。”
林小满接过水,喝了一口,忽然看向苏晚星,眼神里带着一丝期待:“晚星,我听说你要做‘时光约定’系列的第三本,聚焦朋友间的约定,对吗?”见苏晚星点头,她继续说,“我这些年一直在画关于友情的插画,还收集了很多朋友间约定的故事。你能不能……让我和你一起创作这本绘本?”
苏晚星有些意外,随即笑了起来:“我正愁采风时找不到合适的灵感来源,你愿意加入,再好不过了。”
“真的吗?”林小满激动地抓住苏晚星的手,“我们可以一起去采风,去我们小时候去过的地方,把那些未完成的约定,都画进绘本里。比如我们当年说要一起种的石榴树,一起去看的海边日出……”
张奶奶端着一盘切好的西瓜走过来,笑着说:“你们俩呀,小时候就爱一起画画,现在能一起做喜欢的事,多好。”她放下西瓜,从口袋里掏出一把钥匙,“小满,你不是一直想看看你妈妈当年的画室吗?钥匙我给你找出来了,就在后院的小屋里。”
林小满接过钥匙,眼睛一亮:“我妈妈的画室?她不是说当年搬家时,把画室里的东西都捐给学校了吗?”
“哪能都捐了呀,还有些她年轻时的画稿和颜料,我都替她收着呢。”张奶奶笑着说,“说不定里面还有你们小时候的涂鸦,你们去看看吧。”
林小满拉着苏晚星的手,朝后院跑去。陆时衍跟在后面,看着两人雀跃的背影,嘴角扬起一抹温柔的笑意。后院的小屋不大,推开门时,一股淡淡的颜料味扑面而来。阳光透过窗户洒在画架上,上面还放着一幅未完成的画——画的是镇东头的老巷子,巷口的梧桐树下,站着两个小姑娘。
林小满走到画架前,轻轻抚摸着画布:“这是我妈妈年轻时画的,她说要把小镇的每一个角落,都画进画里。”她弯腰从墙角的箱子里拿出一摞画稿,忽然抽出一张,递给苏晚星:“你看,这是我们小学毕业那天,你画给我的。”
苏晚星接过画纸,上面是两个小人在海边看日出,旁边用铅笔写着“我们的约定:十年后一起去看海”。她想起当年搬家太仓促,没能和林小满告别,这个约定也渐渐被时光掩埋。“我还以为你早就丢了。”
“怎么会丢?这是我最珍贵的礼物。”林小满的声音有些哽咽,“这些年,我一直记着这个约定,可不知道去哪里找你。现在好了,我们不仅能一起去看海,还能一起把我们的故事画进绘本里。”
苏晚星看着画纸上的海边日出,又看了看身边的林小满,忽然觉得,有些约定或许会迟到,但只要心里记着,总有一天会实现。她刚想说话,口袋里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屏幕上显示着出版社编辑的名字。
她按下接听键,编辑的声音里满是兴奋:“苏老师,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我们收到了一家儿童公益机构的合作邀请,想让‘时光约定’系列第三本绘本,成为公益项目的推广绘本,帮助更多孩子理解友情的意义。你们要是有创作伙伴,也可以一起加入……”
苏晚星转头看向林小满,眼里满是笑意。林小满虽然听不到电话里的内容,但从苏晚星的眼神里,似乎猜到了什么,轻轻握住了她的手。
挂了电话,苏晚星看着林小满,轻声说:“我们的绘本,可能会有一个更有意义的使命。”
就在这时,小屋的门被风吹得“吱呀”一声响,一张画纸从画架上飘落下来,正好落在两人脚边。苏晚星弯腰捡起,只见画纸上画着一片蔚蓝的大海,海边的沙滩上,两个小姑娘手牵着手,身后跟着一个男生的背影,远处的天空中,挂着一轮冉冉升起的太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