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佑宫的晨光漫过院角的那株凌霄花,在青砖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赤焰蹲在石桌旁,指尖揉着陶泥,褐黄的泥浆沾在袖口,混着几点草绿,那是玉灵刚从莲池边掐来的青苔。
“瑶姐姐!大懒虫醒啦!”玉灵举着沾满泥巴的小手,冲刚推开房门的星瑶嚷嚷。她鼻尖沾着块灰泥,像只偷玩泥巴的小花猫。
星瑶刚梳好的发鬓还带着晨露,闻言佯装恼怒地伸手去敲她的脑袋:“小丫头片子,敢说我懒?”
可当目光落在石桌上时,她的指尖顿在半空,惊喜地睁大了眼,“你们……在做离星宫的沙盘?”
石桌上,陶泥捏成的亭台楼阁已具雏形,莲池的轮廓用青石板围出,连当年她亲手栽的那株合欢树,都用几根细枝插在泥里,顶端缀着碎花瓣似的粉绒。
“嗯。”赤焰抬手抹了把额角,蹭上一道泥痕,却浑然不觉,“离星宫靠近死亡之地,环境跟幽冥有些像。想从你熟悉的作物开始试种,做个沙盘对照着研究,或许能少走些弯路。”
他望着那片小小的陶泥莲池,柔声道:“毕竟是你生活了几十年的地方,总有些旁人不知道的细节。”
“一起来嘛!”玉灵拽着星瑶的衣角,把沾着泥的手指往她雪白的袖口上蹭,“可好玩了,焰哥哥说要把你种的那片花田也捏出来呢!”
星瑶看着两人满手的泥浆,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眉头微蹙,笑道:“脏死啦……”
“脏什么呀!”玉灵不由分说,往她手背上拍了块软泥,“弄完去莲池边洗,一冲就掉!”
星瑶“呀”地叫了一声,反手往玉灵脸上抹了把泥,粉白的脸颊顿时多了道褐痕。赤焰笑着想拦,却被星瑶趁势抹了满脸泥,三人顿时闹作一团,陶泥碎屑飞得到处都是。
“焰。”
一声清冽的呼唤突然从院门口传来,让三人瞬间停了动作。
玉灵最先抬头,看到廊下立着的水蓝色身影,眼睛一亮:“溟哥哥!”她脸上还带着方才闹出来的泥印,笑得像只得意的小狐狸。
沧溟的目光落在她花猫似的脸上,微微点了点头,算是回应。
星瑶连忙起身,裙摆上沾着的泥点蹭在石阶上,她有些局促地福了福身:“圣子。”沧溟微微颔首,目光转向赤焰时,眉头微不可查地蹙了一下:他半边脸颊沾着泥,玄色衣襟上更是斑斑点点,活像刚从泥里滚过。
“找我?”赤焰抬手抹了把脸,反倒把泥蹭得更匀了,语气里还带着玩闹后的松弛。
“议事厅要议事,让我来叫你。”沧溟的声音依旧平淡,目光却在他沾满泥浆的袖口上多停留了一瞬。
三人都有些惊讶。赤焰指了指石桌上的沙盘:“可这离星宫还没弄完呢……”
“圣子都亲自来请了,还磨蹭什么?”星瑶语气里带着点不易察觉的酸意。
“焰哥哥你去吧!”玉灵踮脚擦掉他下巴上的泥,笑得乖巧,“剩下的我和星瑶姐姐来弄,保证跟真的离星宫一模一样!”
赤焰只好作罢,转身往屋里走。
玉灵拉着沧溟走到石桌前,献宝似的指着沙盘:“溟哥哥你看,这是瑶姐姐住的阁楼,那是离星池,池边的石头都是按原样摆的呢!”
沧溟俯身细看,陶泥捏的亭台虽小巧,却透着几分灵气,连池边歪着的那块青石板。
“做得很好。”他低声道,语气里带着难得的赞许。
不一会儿,赤焰换了身干净的衣服出来,发梢还带着湿意。他跟着沧溟走出院门。
院门关上前,玉灵忽然凑到星瑶耳边,小声问:“瑶姐姐,你好像不太喜欢溟哥哥?”
星瑶正用小石子勾勒离星宫的围墙,闻言动作顿了顿,指尖的泥点落在“墙”上,晕开一小团褐痕。
“哪有。”她嘴硬道,“许是他不喜欢我吧,你看他,除了跟阿焰说话,跟谁都没几句话。”
“才不是呢。”玉灵捡起块光滑的陶泥,往“离星池”里填,“溟哥哥对谁话都少,上次我问他要冰魄糖,他没说什么,转身就让侍女给我送了一大盒呢。”
她歪着头想了想,说道:“而且你是灵佑姑姑的侄女,他是灵佑姑姑的儿子,你们算表兄妹吧?何必这么生分。”
星瑶没再说话,只是指尖的动作慢了些。阳光穿过树梢,在沙盘上投下晃动的光斑,像极了离星池上跳动的波纹。她望着那片小小的陶泥天地,自己从小长大的地方,幽禁了她一生的地方,如今只剩下这个沙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