凯斯的手还在动，好像想抓住什么。凌烨立刻冲过去，单膝跪在医疗床边，伸手摸他脖子上的抑制贴——很烫，边缘已经发黑卷起来。
“药效没了。”他低声说，手收了回来，但没松开凯斯的肩膀。凯斯皮肤很烫，心跳很快，像是随时会倒下。
唐笑笑站在旁边，小声说：“队长，有件事我没说完。”
凌烨看着她。
“我们在山洞时来了三个人。”她说，“穿的是便装，但动作像军人。他们认出我们是第九小队，直接动手。赵铁山拦了一下，胳膊被打断了。”
凌烨皱眉：“然后呢？”
“然后凯斯醒了。”唐笑笑吸了口气，“他刚醒就冲出去了，站都站不稳。可奇怪的是，那三个人看到他，愣住了。其中一个还说了句‘是他’，语气不像来杀人的，倒像……来找他的。”
凌烨握紧了手。
“但他们不敢碰他。”唐笑笑继续说，“凯斯自己扑上去，用匕首捅了一个。另一个想跑，他追出去十米，把人拖回来掐死了。过程中……他还放了一次信息素。”
空气一下子变沉了。
凌烨盯着凯斯的脸，呼吸没变，但肩膀绷得很紧。
“他腺体都快不行了，还敢释放信息素？”凌烨声音冷。
“不是控制着放的。”唐笑笑摇头，“更像是本能。他眼神不对，感觉不到疼。等他倒下时，两个人已经死了。剩下那个跪在地上，手里拿着药，一直喊‘别死，别死’……结果凯斯爬过去，一刀割了他的喉咙。”
凌烨没说话，把手放在凯斯脖子上，能感觉到血管跳得厉害。
原来那些人不是来对付他们的，是冲凯斯来的。可为什么又要救他？谁派来的？军部？家族？还是别的？
他突然明白一件事——凯斯的身体撑不住第二次信息素爆发了。上次受伤就没好全，现在等于拼命。
“他是拿命在拼。”凌烨咬牙，“明明知道会伤自己，还是冲出去了。”
“因为他听见你在叫他。”唐笑笑忽然说。
凌烨猛地抬头。
“我没听错。”她看着他，“刚才在山洞，你抱着他往外走的时候，他耳朵动了一下。后来赵铁山背着他，你也一直在后面喊‘坚持住’‘别睡’……他每次心跳加快，都是在你说话之后。”
凌烨喉咙动了动，没说话。
“所以他醒来第一件事就是去帮你。”唐笑笑轻声说，“哪怕知道自己可能活不了。”
医疗舱的仪器发出嘀嘀声，越来越急。凯斯的手指开始流血，细细的一道从脖子滑下来，在苍白的皮肤上特别明显。
“赵铁山！”凌烨突然喊。
赵铁山走进来，左臂吊着布条，脸色不好。
“把所有冷却喷雾拿来。”凌烨一边说，一边撕开凯斯的衣服，露出红肿的腺体，“还有应急凝胶，全都拿过来。”
赵铁山转身就去拿。
唐笑笑看着屏幕：“心率一百八，还在升。体温三十九度六，神经系统快扛不住了。”
凌烨接过喷雾，对着腺体周围一圈圈喷。白雾散开时，凯斯身体猛地一抖，喉咙里发出一声闷哼。
“再喷一次。”凌烨面无表情，“三分钟一次，不能停。”
“可这样只能拖时间。”唐笑笑声音发紧，“他需要进抑制舱，至少要有稳定剂。我们现在什么都没有！”
“那就让他撑到有为止。”凌烨扔掉空罐子，拿起下一瓶，“他能为我冲出去杀人，我就不能让他死在这儿？”
唐笑笑愣住了。
赵铁山默默递上最后一管凝胶。凌烨打开，小心涂在凯斯腺体边上，手很稳。
“你们都出去。”凌烨忽然说。
“什么？”唐笑笑没反应过来。
“我说，都出去。”他头也没抬，“非必要的人离开医疗区。人多会影响散热，也容易刺激他。”
赵铁山看了眼凯斯，点点头，走了。
唐笑笑犹豫了一下：“我在外面守着，万一数据有问题……”
“我知道。”凌烨打断她，“出去吧。”
她张了张嘴，最后还是退了出去，轻轻关门。
舱里只剩机器声和呼吸声。凌烨坐在床边，手搭在床沿，看着凯斯的脸。
那张平时总笑的脸，现在很白。嘴唇干裂，眉头皱着，好像梦里还在打架。
凌烨伸手，用拇指擦掉他嘴角的血。动作很轻，怕弄疼他。
“你到底图什么？”他低声问，“明明可以等我救你，偏要自己冲上去。你以为你是谁？英雄？还是……赎罪的狗？”
凯斯没反应，手指却轻轻动了一下。
凌烨看着那只手，忽然想起什么。
半小时前，在运输舰外，他看见凯斯的手伸向空中，像是抓什么东西。现在想想，那是Alpha在昏迷中找omega信息素的本能。
他在找他。
这个想法让凌烨心里一紧。
他站起来，走到柜子前翻急救包。把所有能降温的东西都拿出来：冰袋、喷雾、湿毛巾。回来时脱下自己的外套，叠成枕头垫在凯斯头下。
他坐下，拿湿毛巾擦他额头。擦到一半，凯斯嘴唇动了动，发出一个模糊的声音。
“……ye……”
凌烨的手停住了。
他盯着凯斯看了很久，终于低下头，在他耳边轻声叫了一声。
“凯斯。”
没反应。
他又叫了一遍，声音有点哑：“凯斯。”
这次，凯斯的眼睫毛颤了颤，手指慢慢抬起，朝着声音的方向伸过去。
凌烨没有躲。
那只烫手抓住了他的手腕，力气不大，但抓得很紧。
舱里很安静。凌烨没抽手，也没说话。他就这么坐着，任由一个快烧坏的人攥着他，像攥着唯一的希望。
门外传来脚步声，唐笑笑的声音隔着门传来：“队长，燃料还能撑三天，但我们得决定下一步去哪儿。”
凌烨没回头，只说了一句：“知道了。”
他低头看着凯斯，看着那张被高热染红的脸，忽然觉得累。
不是身体累，是心里累。这些年他一路往上爬，骗身份、藏秘密、利用每一个靠近他的人。可最后发现，有个人宁愿把自己烧光，也要护他周全。
他轻轻动了下手腕，没挣开。
反而反手握住了那只手。
“你要是敢死。”他低声说，“我挖坟都要把你踹醒。”
凯斯的手指动了动，像是回应。
头顶的灯一闪一闪，照在两人握着的手上。一滴血从凯斯指尖落下，掉在凌烨手背上，慢慢晕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