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烨推开技术汇报室的门。裴骁坐在主位上看文件，手指敲着终端边缘，抬头看了他一眼。
“来了？”裴骁笑了笑，“我还以为你又让唐笑笑帮你交数据。听说首都星给你单独参会资格？真厉害啊。”
凌烨没说话，把终端放在桌上推过去：“检修记录、故障分析、备件损耗表都在里面。缺什么你去系统查，别浪费我时间。”
裴骁没碰终端，合上自己的文件，盯着他说：“你这态度，越来越像那个人了。”
“谁？”凌烨皱眉。
“凯斯。”裴骁靠在椅背上笑了，“一个整备所的技术兵，怎么就能进元帅府开会？你救他那次，拿了什么好处？还是说……不止一次？”
空气一下子安静了。
凌烨眼神没变，声音也没提高：“我的任务记录在人事系统都能查。你要质疑流程，去找监察科。现在我要去工具间核对新零件入库。”
他说完转身就走。手刚碰到门把手，身后传来冷笑。
“你也开始攀阿瑞斯家族了？”裴骁站起来，语气变冷，“是这里的Alpha不够用，还是你觉得当beta没人信了？他们可是星联顶层，不会要一个被人玩过的吧？”
凌烨停下脚步。
他慢慢转过身，看着裴骁，像看一块废铁。
“你说完了？”他问。
裴骁扬起下巴：“戳到你痛处了？”
“没有。”凌烨摇头，“我只是觉得，你能蠢到靠造谣来压别人功劳。我的晋升令贴公告栏三个月了，你都没去看一眼，就开始乱说？”
他上前一步，声音平稳但带着压迫感：“你想知道我是怎么上来的？上个月c-9区电路爆炸，七台机甲瘫痪，我一个人钻进高温舱修了三个小时。出来时工装都烤硬了。那天你在干什么？喝营养剂？还是删我的排班？”
裴骁脸色变了。
“还有。”凌烨继续说，“你说我救凯斯换好处？你知道那天是他自己违规操作导致动力组过载吗？我要晚到两分钟，整备所就炸了。我不但救了他，还替他瞒报事故。你要不要也传出去？让大家知道你崇拜的人，其实是个连按钮都不会按的废物？”
说完，他转身开门。
“等等。”裴骁冷冷叫住他，“你以为你能一直这样？上面一句话就能让你滚蛋。你还真觉得自己稳了？”
凌烨回头，淡淡地说：“我不靠谁高兴。我靠的是每次警报响的时候，我能修好机器，能让人活下来。你不服？下次虫族打过来，你站我前面试试。”
门轻轻关上。
走廊安静了几秒，接着传来裴骁砸笔的声音。
凌烨没理会，快步走向工具间。耳后有些发热，比昨晚更明显，像是皮肤下面有东西在烧。他摸了摸抑制贴，边缘有点翘，温度也高了。
“该换贴了。”他心想。
工具间在整备所主通道尽头，靠近天花板。平时没人来，只有机械臂搬运零件。他刷卡进门，正准备核对货架编号，忽然感觉头顶不对劲。
不是声音，是震动。
很轻，但能感觉到金属在变形。他抬头看，通风管道接缝处渗出一股味道——酸臭带腥，像坏掉的机油混了烂肉。
他皱眉。
这种味道他见过一次，三个月前边境哨站失联前的录像里就有。那是虫族原体靠近时腐蚀金属的味道。
可警报还没响。
他立刻拿出通讯器准备上报。手指刚按下快捷键，身后传来脚步声。
“跑这么快？”裴骁站在门口冷笑，“我说的话让你心虚了？还是怕我把你的事抖出来？”
凌烨没回头，继续操作通讯器：“闭嘴，这里有异常。”
“异常？”裴骁走近几步，“你是内分泌失调了吧？还是终于承认自己不是什么精英队长，只是靠跟Alpha上床才爬上来的小丑？”
凌烨猛地转身，眼神冰冷：“你现在马上离开这里，上报调度中心，主通道A段发现疑似虫族污染源。不然等爆管了，第一个死的就是你。”
裴骁一愣，随即笑出声：“吓我？就凭一股怪味？你是不是被骂几句就疯了？还是——”
话没说完，头顶“咔”地一声闷响。
两人同时抬头。
通风管道的铆钉一颗颗崩飞，接缝处的金属板向外鼓起，像有什么东西从里面顶着。那股酸臭味突然变浓，地面开始轻微震动。
凌烨把通讯器塞进口袋，冲向门口：“所有人撤离！启动b级封锁！这不是演习！”
他刚冲出工具间，主通道上方的承重梁突然断裂，一块合金横梁砸在地上，火星四溅。碎石飞起，划破他左臂工装，火辣辣地疼。
他顾不上这些。
抬头看去，天花板裂开一条半米长的缝，黑褐色黏液顺着裂缝往下滴，落在地上发出“滋滋”的声音。接着，一只布满节肢的口器探出来，尖端微微颤动，正对着主控台方向——那里还有三个值班员没撤出来。
“退后！”凌烨大吼，“全部退到隔离门后面！”
人群开始慌乱后撤，警报终于响起，刺耳的声音传遍整座整备所。
裴骁早就不见了。
凌烨本该跟着撤，但他看见主控台旁有个实习生摔倒了，正挣扎着爬不起来。他咬牙，逆着人流冲过去，一把拽起那人肩膀往旁边推。
“走！别停！”
他自己却慢了一步，没能完全脱离危险区。
头顶裂缝迅速扩大，整个天花板结构开始塌陷。虫族原体的躯干挤出一半，背部节肢张开，露出内巢腔口。眼看就要落下，正对着他的位置。
他站着没动，眼睛盯着那不断扩大的裂口。
风从破洞灌进来，吹乱了他的头发。
就在这一刻，他又闻到了一股气息。
淡淡的，藏在血腥和腐蚀味之间，像雪松烧过后留下的味道，又像冬夜擦亮的一根火柴。
他没时间多想。
头顶金属彻底撕裂，碎片如雨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