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烨一走进调度室，唐笑笑正懒洋洋地翘着脚，能量棒的包装纸在她嘴里晃来晃去。看到他进来，她立马坐直，装模作样地敲了两下键盘。
“哟，一大早杀气这么重，谁惹你啦？”她笑嘻嘻地问。
凌烨没理她，径直走到主控屏前调出任务指令。屏幕刚亮起，一行加粗的红字就跳了出来：【紧急调度令——幽影3型战术干扰装置护送与实地测试，指定负责人：凌烨】。
角落里，赵铁山推了推滑到鼻尖的眼镜，一脸疑惑：“这玩意儿不是作战部用的吗？咱们整备队凑什么热闹？”
“上面派的。”凌烨合上终端，语气冷得像冰，“五分钟后整备区集合，迟到的人自己去跟元帅解释。”
说完他就转身走了，靴子踩在金属地板上发出“哒哒”的响声。路过凯斯工位时，那人正低头擦工具，听见脚步声抬了抬头。那双眼睛干净又安静，完全不像昨晚那个敢顶撞军官的愣头青。
凌烨顿了一下，目光在他脸上停留了一瞬，随即移开，走得更快了。
整备区外，运输舱已经打开，幽影3型被封在一个银灰色的低温舱里，表面结着一层薄霜。雷鸣抱着手臂站在旁边，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这东西比命还金贵，出了事谁担得起？”
“我。”凌烨站到设备前，扫了一眼状态面板，“从现在开始，所有操作听我指挥。有问题当场提，背后嘀咕的，直接回待命区。”
没人再说话。
赵铁山凑过来小声提醒：“制冷系统用的是老式恒压接口，舰队配的恒温箱不兼容，原定技术员又被临时调走，没人敢动线路。”
凌烨蹲下检查电源模块，手指刚碰到接头，警报灯“嘀”地闪了一下，电压读数开始跳动。
“不能装。”他站起来，“等改装方案。”
“可任务只剩四十分钟了。”唐笑笑翻着手里的表，“再拖下去就得延期，上面肯定发飙。”
“发飙算我的。”凌烨盯着设备舱，“谁有办法？”
现场安静了几秒。
忽然，一个声音从角落传来：“加二级稳压器，改成并联分流，我能修。”
是凯斯。
所有人都看了过去。他站在阴影里，袖子卷到手肘，手里捏着一张画满电路符号的草图纸。
雷鸣冷笑：“你会修？昨天连液压阀都装反了吧？”
“那是他故意留的标记。”唐笑笑突然开口，“我看见他在阀体上刻了个小三角，说是方便下次拆检定位。”
凌烨接过图纸看了一眼——线条清晰，标注详细，边缘还写着备用元件型号。
“你什么时候画的？”他问。
“昨晚。”凯斯说，“我看资料库里没有适配方案，就试着推了一个。”
凌烨盯着他三秒，把图纸递给赵铁山：“验一下。”
老头戴上眼镜仔细看了看，点头：“……能用。”
“那就干。”凌烨拍板，“凯斯负责改装，其他人准备装载程序。”
“队长！”雷鸣跨上前一步，“这是高危实验装备，让他动手太冒险了！”
“我说了，我负责。”凌烨看着凯斯，“你行不行？”
“行。”凯斯只回一个字，拎起工具箱就蹲到了设备旁。
十分钟不到，稳压器成功接入，制冷曲线恢复正常。低温舱发出平稳的嗡鸣，绿灯亮起。
“装舱。”凌烨下令。
运输舰内空间狭窄，设备被固定在中央支架上，四周布满监测线。凌烨坐在指挥位，面前是不断跳动的数据流。唐笑笑戴着耳机监听通讯频道，赵铁山守着能源监控仪，雷鸣在舱尾来回巡视。
凯斯坐在副控台前，眼睛紧盯着原始日志界面。
“你让他碰主控？”雷鸣低声问唐笑笑，“那可是加密权限！”
“队长给的。”唐笑笑耸耸肩，“说他‘看得懂原始日志格式’。”
雷鸣差点呛住：“就因为这个？”
“不然呢？”她眨眨眼，“你总不能指望我看懂那一串串乱码吧？”
凌烨听着他们的对话，没回头。他其实知道雷鸣不服，也知道赵铁山还在犹豫。但他更清楚，刚才那十分钟里，凯斯不仅改了线路，还在冷却管路外加了隔热层，防止震动导致冷凝泄漏。
这种细节，不是临时抱佛脚的人能想到的。
航行过半，星图显示已进入深空航道。忽然，凯斯手指一顿，轻声说：“制冷曲线有畸变。”
凌烨立刻调出波形图——确实，电压波动幅度增加了0.3%，虽然还没触发警报，但持续下去可能会过载。
“来源？”他问。
“b区管线共振，可能影响散热效率。”凯斯快速敲了几行代码，“建议启动辅助散热模块，延迟十五秒。”
“做。”凌烨点头。
系统响应后，曲线逐渐恢复平稳。
“记录准确。”凌烨看着恢复正常的数据，第一次当众肯定凯斯，“记入任务日志。”
唐笑笑偷偷瞄了眼凌烨的背影，嘴角悄悄翘了起来。赵铁山摸了摸下巴，终于把检测仪收进了口袋。雷鸣站在舱尾，没再说话，默默检查了一遍警戒雷达。
凯斯低头继续巡检，手指在键盘上轻轻敲击，像是在打节拍。他没抬头看任何人，但肩膀明显放松了些。
运输舰平稳穿行在漆黑的航道中，远处偶尔闪过几艘巡逻舰的信号灯。舱内只剩下设备运转的低鸣和偶尔的指令声。
凌烨靠在椅背上，目光落在主屏幕上跳动的数据上。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扶手上的划痕——那是上次维修时被扳手磕出来的。
“队长。”凯斯忽然开口，“下一阶段调试需要手动校准相位耦合器，我查了说明书，步骤有点模糊。”
“拿来我看看。”凌烨伸手。
凯斯递过终端，屏幕上是一段复杂的流程图。凌烨扫了一眼，发现第三步缺少安全锁定提示，很容易引发误操作。
“这儿不对。”他指着一处节点，“应该先断开主控链路，否则同步时可能反冲。”
“我也觉得有问题。”凯斯点头，“但我改的版本没权限上传。”
凌烨盯着那行代码，沉默两秒，把自己的权限码输进系统：“现在有了。”
凯斯愣了一下，很快反应过来，迅速将修改后的流程导入备份通道。
“好了。”他抬头，眼里闪着光，“这样就不会出错了。”
凌烨嗯了一声，收回终端。他本想说“干得不错”，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换成一句：“别光顾着改，注意休息。”
“我不累。”凯斯笑了笑，“这种任务挺有意思。”
“有意思？”雷鸣从后面走过来，双手撑在椅背上，“这玩意儿要是炸了，咱们连渣都不剩，你说有意思？”
“所以才要小心。”凯斯平静地看着他，“正因为危险，每一个细节才重要，对吧？”
雷鸣张了张嘴，没说出话来。
唐笑笑在那边噗嗤一笑：“哎哟，咱们凯技术员今天嘴皮子挺利索啊。”
“我只是说实话。”凯斯低头继续工作，声音不大，“而且……我相信队长不会让我们冒无谓的风险。”
这句话落下，舱内安静了一瞬。
凌烨握着扶手的手指微微收紧。
他没有回头，也没应声，但脊背挺得比之前直了些。
运输舰继续前行，舷窗外星光连成细线，像被拉长的火柴划痕。设备运行稳定，温度、压力、电流全部正常。
“还有二十分钟到测试点。”唐笑笑报时。
“全员进入一级待命状态。”凌烨站起身，走到设备舱前检查最后参数。
凯斯也跟着站起来，顺手把散落的线缆重新归整。他经过凌烨身边时，低声说了句：“刚才那个畸变，我觉得不是偶然。”
“什么意思？”凌烨停下动作。
“共振频率太规律了，不像自然干扰。”凯斯皱眉，“更像是……某种信号在试探。”
凌烨眼神一沉。
他正要追问，主控台突然响起短促提示音——
外部侦测模块捕捉到一段异常脉冲，来源不明，持续时间三秒，强度微弱但波形特殊。
“这不是我们系统的信号。”唐笑笑摘下耳机，脸色变了，“像是……干扰预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