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办公室,黄政脸上的肃杀之气未减分毫,对紧随其后的谭晓峰吩咐道:
“晓峰,立刻通知郑大力,让他以最快速度,集合公安局所有在家的民警、辅警!我们大概五点整到达!”
“好的,县长,我马上通知!”谭晓峰深知此事紧要,立刻走到一旁拨通郑大力的电话,语气急促地传达了黄政的命令。
四点五十分,黄政准时出现在县政府大楼门口。
楼下,一辆考斯特中巴车已经发动,副县长们和邓芳均已上车等候。
黄政扫了一眼,确认人员到齐,没有任何多余的废话,只吐出三个字:“上车,公安局。”
车队无声地驶向县公安局,车内的气氛压抑得几乎让人喘不过气。
每个人都明白,这绝不是一次寻常的视察,而是一场风暴的直接登陆。
四点五十八分,车队驶入县公安局大院。令人玩味的是,局长卢鸥并未像往常一样出现在楼下迎接,只有副局长郑大力带着几名看起来还算精干的民警,以及刚刚赶回来的何飞羽,肃立在办公楼前。
郑大力快步上前,拉开车门,声音沉稳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激动:“黄县长,各位领导,欢迎来到县公安局指导工作!”
黄政下车,目光如电般扫过郑大力和他身后略显紧张的民警,并未寒暄,直接下令:“先开会!去你们的大会议室!” 他的语气不容置疑,带着一股凛冽的寒意。
郑大力心领神会,立刻在前引路:“是!县长请!”
县公安局大会议室里,听到紧急集合令赶来的民警、辅警们坐得满满当当,交头接耳,议论纷纷,空气中弥漫着一种不安和猜测。
当黄政率领县政府党组全体成员面无表情地走进来时,会议室瞬间安静下来,所有目光都聚焦在这位年轻得过分、却气场强大的新县长身上。
黄政没有任何客套,径直走上主席台,从郑大力手中接过话筒,试了试音,冰冷的目光扫过台下黑压压的人群。
“各位!” 他的声音通过扩音器传遍整个会场,清晰而冷硬,“我是黄政,隆海县新任县长。今天,我带县政府党组班子来公安局,不是来调研,也不是来慰问——”
他猛地停顿,然后重重一巴掌拍在主席台桌面上,发出“砰”的一声巨响,震得话筒都发出了刺耳的蜂鸣!也震得台下所有人心脏骤然收缩!
“因为!你们——” 他伸手指向台下,声音陡然拔高,带着滔天的怒意和毫不掩饰的鄙夷,“不配!你们愧对头顶上的警徽!愧对人民老百姓给予你们的这一身警服!”
开场便是雷霆万钧的斥责,台下顿时一片哗然,不少人脸上露出屈辱、愤怒或羞愧的神色。
黄政根本不给他们消化的时间,继续厉声问道:“我现在问各位一个问题,你们的父母、爷爷奶奶是农民的,请举手!”
台下略微迟疑,随即,超过三分之二的手臂陆陆续续举了起来,如同沉默的森林。
(“好!放下!” 黄政的声音缓和了一瞬,但随即变得更加沉痛和锐利,“就在今天,我跟陆县长去了主东镇!
我们亲眼看到了什么?我们的老百姓,我们的父老乡亲,被黑恶分子肆意压榨、霸凌!
光是被人打断腿、打得下不了地的年轻力壮劳动力,就多达四五十人!
轻伤的不计其数!而这,还仅仅是一个主东镇的初步统计!
其他乡镇呢?情况只会更严重,更触目惊心!”)
他的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愤怒:
(“而你们!天天穿着这一身警服,看起来威风凛凛!
结果呢?到目前为止,一个行凶的犯罪分子都没有抓拿归案!
你们告诉我,你们有什么脸面坐在这里?
有什么资格穿着这身警服?啊?!说呀!”)
台下鸦雀无声,许多民警低下了头,尤其是那些举手的人,脸上火辣辣的。
黄政的话,像鞭子一样抽打在他们心上,触动了他们内心深处或许早已被现实磨平的良知和职业荣誉感。
“邓主任!”黄政不再看台下,直接喝道。
邓芳立刻上前一步,拿出刚刚打印出来还带着余温的文件,清晰而有力地宣读:
(“经隆海县人民政府党组会议研究决定:
一、即日起,隆海县公安局局长卢鸥同志,停职接受调查!调查期间,未经批准,禁止离开隆海县境内!
并将按程序报请县委常委会,审议其免职事宜!
二、即日起,由县公安局副局长郑大力同志,主持县公安局全面日常工作!
以上决定,立即生效!宣读完毕!”)
决议宣布,如同在滚烫的油锅里泼进了一瓢冷水,台下彻底炸开了锅!
局长被停职了!还是在这种场合,以这种方式宣布!这位黄县长,手段太狠了!决心太大了!
“郑局长!”黄政目光转向郑大力。
郑大力“啪”一个立正,声音洪亮:“到!”
(“我命令你!”黄政一字一句,声音传遍会场,“立即着手,彻底整顿公安局内部风气!
发挥民主评议和监督作用,发动广大干警,把那些徇私枉法、与黑恶势力沆瀣一气的腐败分子,一个个给我揪出来!
遇到任何阻力,不管涉及到谁,直接向我汇报!
我倒要看看,这隆海的天,到底还是不是老百姓的天,还是不是共产党的天!”)
他顿了顿,继续下令:
(“同时,立即着手组建一支快速反应突击队!
人员要精干,政治要绝对可靠,要忠于党、忠于人民、忠于法律!
关键时刻要拉得出、打得赢!”)
“是!保证完成任务!一定不辜负县长和人民的期望!”郑大力挺直胸膛,眼中闪烁着激动和决然的光芒。
黄政又看向丘云:“丘县长!”
丘云连忙上前:“黄县长!”
“这段时间要辛苦你一下,”黄政嘱咐道,“政法口你刚接手,要多费心,重点盯着公安局的改革整顿工作!一样,遇到任何问题,及时向我汇报!”
“放心吧,黄县长!我一定盯紧,绝不懈怠!”丘云信誓旦旦,他知道这是自己站稳脚跟、展现能力的关键时刻。
“今天就这样!”黄政最后扫视了一圈台下神色各异的民警们,语气稍稍放缓,却带着更深的期望,“我希望,我下次再站在这里的时候,是来给你们授奖的!是来为隆海县公安局的浴火重生庆功的!”
说完,他不再停留,转身,带着县政府党组一行人,大步流星地离开了会议室,留下满室的震惊、沉思和悄然滋生的变革动力。
郑大力将黄政等人送上车,目送车队离开。
他深吸一口气,猛地转身,重新走进依旧喧闹的会议室,一把夺过话筒,用力敲了敲:
(“安静!全体都有!局党委成员,立刻到小会议室开会!
各科室、大队、派出所负责人,原地待命!今天,不拿出一个初步的整顿和改革方案,谁也不准下班!”)
他目光锐利地扫过众人,声音斩钉截铁:
(“另外,我宣布,从现在起,在全局范围内开展自查自纠和民主评议!
各位同志要擦亮眼睛,明辨是非,大胆检举揭发身边的害群之马!
凡是提供有价值线索,经查证属实的,局里给予重奖!保密!”)
最后,他看向何飞羽:“何飞羽同志!”
“到!”何飞羽立刻出列。
(“经请示黄县长和丘副县长同意,任命你暂借调至县局,担任快速反应突击队筹备组组长!
所有有意参加突击队的同志,散会后到何飞羽处报名!要求:政治过硬、业务精湛、体能优秀!宁缺毋滥!”)
“是!保证完成任务!”何飞羽声音洪亮,感觉自己的人生迎来了一个巨大的转折点。
“散会!”郑大力大手一挥,一场席卷隆海县公安局的风暴,正式从内部刮起。
而在县公安局大楼的另一侧出口,脸色铁青的陈宏伟和同样面色阴沉、不知何时出现的卢鸥汇合,两人一言不发,钻进一辆黑色轿车,迅速驶离了这个让他们颜面扫地的地方。
县委大楼,副书记李彪的办公室内。
“砰!”一个精致的景德镇瓷杯被狠狠摔在地上,碎片四溅。
“混蛋!欺人太甚!”李彪胸膛剧烈起伏,脸上肌肉扭曲,“他黄政想干什么?无法无天了吗!停职公安局长,他眼里还有没有县委!有没有组织原则!”
他猛地抓起电话,拨通了一个号码,压低声音,咬牙切齿道:“肖少,那边动手了……卢鸥被停了……对,就在公安局大会上……太嚣张了!我们必须……”
同一栋楼,县委书记侯书恒的办公室。
他站在窗前,看着县政府车队离开的方向,手中盘着两颗油光锃亮的核桃,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
秘书轻手轻脚地走进来,汇报了刚才在公安局发生的一切。
侯书恒沉默了片刻,缓缓转过身,眼中闪过一丝难以捉摸的精光,喃喃自语:
“年轻人……太急了,也太锐了。不过……如果你真能躲过姓肖的那伙人接下来的疯狂反击,证明你不是莽夫,而是真有破局的魄力和能力……那老夫,或许也不介意在关键时刻,助你一臂之力。这隆海……是时候该变变天了。”**
夜色渐渐笼罩隆海,表面的平静下,各方势力都在紧急谋划,更激烈的碰撞,已然在弦上。
黄政回到办公室,还没来得及喝口水,谭晓峰就拿着手机,脸色凝重地快步走了进来:
“县长,郑副局长紧急电话,说……他们刚准备审讯那个落石案的嫌疑人,就发现他……在临时关押室里出了意外,现在昏迷不醒,正在抢救!”
黄政的眼神,瞬间变得无比冰冷。
对手的反扑,来得比他预想的还要快,还要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