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说清晨的卧室和洗手间是前哨战,餐桌是间歇性的摩擦地带,那么上午的游戏时间,无疑是贺屿森和逸辰溪之间“战争”最激烈、硝烟味最浓的主战场。
这间专门打造的游戏室,隔音效果一流,铺着柔软的吸音地毯,墙上挂着巨大的高清显示屏,旁边是顶配的游戏主机和两台高刷新率的电竞显示器,环绕立体声音响设备价值不菲。这里本是娱乐的天堂,却几乎每次都会沦为两人“厮杀”的修罗场。
“贺屿森!你耍赖!你刚才那个瞬移肯定用技能了!cd不可能那么快!”逸辰溪猛地从懒人沙发里弹起来,手指几乎要戳到屏幕上,漂亮的脸蛋因为激动和不服气涨得通红。他操控的游戏角色刚刚在占尽优势的情况下,被贺屿森的角色以一个不可思议的极限操作反杀,屏幕变成了灰白色。
贺屿森慵懒地靠在另一张电竞椅上,单手操纵着手柄,嘴角挂着一种欠揍的、游刃有余的弧度,连眼神都没给逸辰溪一个,语气平淡却极具杀伤力:“逸辰溪,菜就多练,别整天找借口。那是基础连招,自己看不懂怪谁?”
“我菜?!”逸辰溪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声音拔高了八度,“我刚差点一套连死你!要不是你那个莫名其妙的闪现!你肯定开挂了!要不就是手柄有问题!”他说着,还愤愤地把自己手里那个昂贵的手柄往厚厚的地毯上砸了一下——力道控制得恰到好处,既能发泄怒气,又不会真摔坏。毕竟,摔坏了,以贺屿森的性子,绝对会趁机买一个更贵更顶配的,然后在他面前炫耀好几天。
“输不起就别玩。”贺屿森嗤笑一声,趁着逸辰溪角色死亡读秒的间隙,轻松惬意地操控自己的角色清理兵线,经济差距进一步拉大。“承认自己技不如人很难吗,逸三岁?”
“你才三岁!你个老阴比!就会猥琐发育!有本事正面刚啊!”逸辰溪气得哇哇乱叫,复活后立刻操控角色气势汹汹地冲了出去,满脑子只想着报仇雪恨。
然后,他就中了贺屿森早已布置好的陷阱。
“啊啊啊!你偷袭!你不讲武德!有本事单挑啊!”逸辰溪看着屏幕再次灰暗,角色倒在敌方塔下,气得把手柄一扔,直接扑向旁边那个气定神闲的男人。
贺屿森早有防备,轻松接住他的“猛扑”,两人顿时在柔软的地毯上滚作一团。逸辰溪的攻击毫无章法,主要是掐、挠、以及试图用牙齿进行物理超度。
“兵不厌诈,懂不懂?小学生才天天把‘单挑’挂在嘴边。”贺屿森一边忍着笑,一边用绝对的力量压制住张牙舞爪的逸辰溪,防止他真的下嘴咬人——上次留下的牙印好几天才消。
“我跟你拼了!”逸辰溪手脚被制,只能用眼神表达愤怒,像只被翻了壳的乌龟,徒劳地挣扎。
游戏室里,尖叫声、怒吼声、手柄与地毯的闷响、以及身体纠缠的摩擦声不绝于耳。十局对战里面,至少有八局会以逸辰溪输急眼,对贺屿森发动物理攻击而告终。这几乎成了游戏室的固定流程。
“输了就是输了,”贺屿森将逸辰溪牢牢地压在身下,膝盖顶住他的腿,一只手轻松握住他两个纤细的手腕按在头顶,另一只手则恶劣地捏了捏他气鼓鼓的脸颊,得意洋洋地宣布胜利者的权利,“叫爸爸!”
“呸!你想得美!”逸辰溪扭动着身体,试图挣脱束缚,脸颊因为用力而更红了,“刚才那局不算!你使诈!再来一局!我一定赢你!”
“规矩就是规矩。”贺屿森俯下身,凑近逸辰溪的耳朵,压低声音,带着蛊惑般的威胁,“叫不叫?不叫今天游戏时间就到此为止了,新买的那个《地狱难度RpG》你也别想玩了。”
这是贺屿森的杀手锏。他知道逸辰溪对那款新游戏垂涎已久,但游戏难度极高,没有贺屿森这种高玩带着,逸辰溪自己恐怕连第一个boSS都见不到。
逸辰溪挣扎的动作瞬间僵住,脸上闪过激烈的思想斗争。叫“爸爸”实在太羞耻了!尤其还是对贺屿森这个混蛋!但是……那款游戏……他真的好想玩……
贺屿森好整以暇地看着他变幻不定的表情,耐心等待着,他知道胜利的天平正在向他倾斜。
最终,对游戏的渴望战胜了羞耻心。逸辰溪瘪着嘴,极其小声、极其快速、极其不情愿地嘟囔了一句,声音小得像蚊子哼哼:“……爸爸。”
“没听见!”贺屿森故意侧过耳朵,脸上的笑意几乎要藏不住,“大声点,没吃饭吗?”
逸辰溪闭了闭眼,豁出去了,脸红得像要滴血,脖子上的青筋都爆出来了,用尽全身力气吼了出来:“爸爸!行了吧!快放开我!再来一局!这局我肯定赢你!”
这一声“爸爸”喊得中气十足,在整个游戏室里回荡。贺屿森心满意足,仿佛三伏天喝下冰水,通体舒畅。他低笑着松开了对逸辰溪的钳制,甚至还顺手揉了揉他刚才被捏红的脸颊。
逸辰溪一获得自由,立刻像弹簧一样跳起来,也顾不上整理凌乱的头发和衣服,第一件事就是冲回自己的位置捡起手柄,脸红耳赤地催促:“快!开局!这次我选克制你的英雄!”
贺屿森看着他这副急不可耐、却又因为刚才那声“爸爸”而眼神闪烁、不敢与他对视的别扭样子,觉得比连续赢他十局还要有成就感。这声“爸爸”,足够他回味一整天,并且在接下来的斗嘴中作为强有力的武器反复使用。
新的战局开始。逸辰溪果然选了一个极度克制贺屿森上局英雄的角色,打法也比之前谨慎了许多,显然是认真想要一雪前耻。贺屿森则依旧保持着那种看似随意,实则每一步都经过计算的风格。
“左边!注意左边草丛!”逸辰溪一边操作,一边紧张地自言自语。
贺屿森瞥了他一眼,没说话,只是操控角色一个巧妙的走位,躲过了敌方从草丛发起的偷袭。
“漂亮!”逸辰溪下意识地赞了一句,随即意识到是在夸对手,立刻闭嘴,板起脸。
贺屿森嘴角微扬。
战况一度十分焦灼。逸辰溪超常发挥,竟然真的在前期压制了贺屿森。他兴奋得眼睛发亮,操作更加大胆。
“看到没!看到没!我要赢了!”在一次成功的消耗后,逸辰溪得意地瞥了贺屿森一眼。
贺屿森依旧面无表情,只是淡淡地说:“别急,慢慢来。”
然而,就在逸辰溪以为胜券在握,准备发动总攻的时候,贺屿森的角色突然如同鬼魅般消失在视野中,下一秒,从另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切入,一套行云流水的连招,配合精准的预判和控制,瞬间将逸辰溪血量本就不健康的角色秒杀。
“You have been slained!”
系统的提示音如同丧钟。
游戏室里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逸辰溪呆呆地看着再次变成灰白色的屏幕,手柄从手中滑落,掉在地毯上,发出沉闷的声响。他脸上的兴奋、得意、期待,如同退潮般迅速消失,取而代之的是难以置信、挫败,以及……迅速积聚的委屈。
这一次,他没有立刻扑上去动手,也没有大声叫骂。他只是慢慢地、慢慢地转过头,看向贺屿森,那双漂亮的桃花眼里,竟然迅速弥漫起一层水汽,眼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红了。
贺屿森原本已经做好了迎接新一轮“物理攻击”或者至少是语言轰炸的准备,甚至连嘲讽的话都想好了。但当他看到逸辰溪这副模样时,整个人都愣住了。赢了游戏的得意瞬间消失无踪,心里莫名地“咯噔”一下。
“你……”贺屿森张了张嘴,一时竟不知该说什么。
逸辰溪吸了吸鼻子,带着浓重的鼻音,小声地、带着哭腔控诉:“你……你又骗我……你刚才明明是打不过我的……你故意让我……然后……然后……” 他说不下去了,眼泪就在眼眶里打转,要掉不掉的样子,比任何歇斯底里的争吵都更具杀伤力。
贺屿森彻底慌了。他天不怕地不怕,就怕逸辰溪来这招。他宁愿逸辰溪扑上来跟他打一架,也好过现在这样,好像他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情,欺负了小朋友一样。
“我没让你。”贺屿森放下手柄,语气不自觉地放软了些,试图解释,“那是战术,示敌以弱,诱敌深入……”
“你就是让我了!”逸辰溪根本听不进去,眼泪终于忍不住,大颗大颗地滚落下来,划过白皙的脸颊,“你就是觉得我菜!觉得我永远赢不了你!所以你才这样!耍着我玩有意思吗贺屿森!”
看着他的眼泪,贺屿森感觉自己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了,又酸又涩。他手忙脚乱地抽过几张纸巾,凑过去想给他擦眼泪,语气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慌乱和笨拙:“别哭……真没让你……你打得很好,刚才那波操作很漂亮,是我预判到了……”
“骗人!”逸辰溪推开他的手,把脸埋进膝盖里,肩膀微微抽动,“你就是个大骗子!混蛋!”
贺屿森看着缩成一团、哭得委屈巴巴的逸辰溪,彻底没了脾气。他叹了口气,伸手,强硬却又不失温柔地将人连抱带拉地揽进自己怀里。逸辰溪起初还挣扎两下,但很快就被贺屿森牢牢圈住。
“好了,是我不好。”贺屿森笨拙地拍着他的背,低声哄着,生平第一次在游戏胜负上“认输”,“下次不这样了,正面跟你打,好不好?别哭了。”
逸辰溪把眼泪鼻涕全蹭在贺屿森价格不菲的定制t恤上,闷闷地说:“那……那这局不算……”
“不算不算。”贺屿森从善如流。
“你……你还得带我打《地狱难度》……”逸辰溪得寸进尺。
“打,现在就打。”贺屿森一口答应。
“还有……不准再让我叫你爸爸!”逸辰溪抬起头,红着眼睛瞪他,试图挽回最后一点尊严。
贺屿森看着他那张梨花带雨、却又强装凶狠的脸,忍不住低头,吻了吻他湿漉漉的眼角,尝到了咸涩的泪味。他低笑一声,语气带着无限的纵容:“行,今天不叫了。”
至于明天?那就明天再说吧。
贺屿森想,或许偶尔输一下,或者假装输一下,感觉……也不错。至少,怀里这个闹腾精安静流泪的样子,比张牙舞爪时,更让他心疼,也更让他想紧紧地抱在怀里。
游戏室的“战争”暂时偃旗息鼓,取而代之的是合作模式下的低语和指导。只是不知道,这份“和平”,又能持续多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