堡垒中枢议事厅位于磐石堡垒最核心处,由厚重的玄铁混合禁法石铸成,墙壁上密密麻麻刻画着防御与隔音符文。厅内气氛凝重,除了孙毅长老,还有另外两位假丹境的驻守长老,以及数名筑基后期的堡垒执事。
王成踏入厅内时,所有人的目光都齐刷刷落在他身上。敬佩、惊叹、好奇、审视……种种情绪不一而足。孙毅长老率先起身,脸上带着毫不掩饰的赞赏。
“王师侄来了,快请坐。”孙毅指了指身边空着的一张石椅,这位置仅次于三位长老,显然已是极高的礼遇。
王成拱手一礼,坦然落座。
“今日甲叁段城墙之战,王师侄居功至伟。”孙毅开门见山,声音在厅内回荡,“不仅稳住了防线,更连斩三名假丹魔修,极大地打击了魔潮士气。此等战绩,已远超寻常假丹修士。按宗门战时条例,此等功勋,当计甲等上功两次,贡献点五万,另可在宗门宝库挑选一件三阶中品以下法宝或等价资源。”
厅内响起一阵低低的吸气声。甲等上功极难获取,往往需在决定性战役中有突出贡献,王成初来乍到便得两次,奖励更是丰厚。
“多谢长老,多谢宗门。”王成神色平静,并无骄矜之色。
孙毅点点头,越发满意,话锋一转:“不过,魔潮虽暂退,但其主力未损,尤其是那背后指挥的金丹境魔头‘蚀骨老魔’尚未现身。我等研判,此番退却只是暂时,更猛烈的攻势恐在数日内便会卷土重来。王师侄,你如今是堡垒中坚,接下来有何打算?”
“弟子既来北境,自当遵从长老调遣,固守防线。”王成沉声道,“方才一战,对自身功法有些许新悟,正需时间消化巩固。若魔潮再至,弟子愿再为先锋。”
“好!”另一位面容枯槁、气息却如古松般沉凝的赵长老开口,声音沙哑,“不骄不躁,知进退,明己身。你且安心消化所得,堡垒阵法核心处有一间‘地火静室’,引动地脉火煞与堡垒杀伐之气,对淬炼肉身、稳固战意颇有裨益,你可暂用。”
这已是额外的优待。地火静室通常是驻守长老级别才有资格使用的修炼之地。
王成再次道谢。
议事又持续了片刻,主要是分析魔潮动向、调配防御资源、救治伤员等事宜。王成静静聆听,对北境局势有了更清晰的认知。
散会后,王成在执事引领下,来到了位于堡垒最底层、紧邻地脉节点的“地火静室”。石室不大,仅有三丈见方,中央有一个引动地火的阵法凹槽,四壁由吸音的玄铁石砌成,隔绝了外界一切杂音。空气中弥漫着精纯而灼热的地脉火元,更有一股历经无数血战沉淀下来的、若有若无的肃杀战意,在此地经年累月的浸染下,已与火煞融为一体。
确实是一处淬体的宝地。
王成开启静室禁制,盘坐于阵法凹槽旁,并未立刻引动地火。他先取出了那三个魔修的储物袋和破损的万魂幡骨杖。
储物袋中,灵石不多,加起来不过两千余中品灵石,可见魔修资源亦不宽裕。倒是各类阴毒材料、邪异法器不少,大多散发着令人不适的气息。王成仔细分辨,将其中少数几样或许能用于炼制特殊解毒丹或破除邪障的材料单独收起,其余如人皮符纸、怨魂结晶等邪物,直接以星辰之火烧灼净化,化为灰烬。
最后,他的目光落在那柄万魂幡骨杖上。
骨杖长约四尺,通体由某种漆黑巨兽的脊椎骨炼制而成,触手冰凉,即便已经破损,依旧散发着浓烈的怨魂煞气。顶端那颗骷髅头眼眶中的幽蓝魂火已然熄灭,但骷髅内部,似乎还禁锢着一缕极其精纯、却又充满了不甘与疯狂的魂力本源——那是血袍魔修自身部分魔魂与万千生魂提炼后的精华。
“此物煞气冲天,怨念深重,寻常修士触之即受其害。”王成微微蹙眉。直接毁掉有些可惜,这股精纯的魂力若能被净化提纯,对滋养神识或有奇效。但其中蕴含的疯狂意念与怨念太强,以他目前的修为,强行净化恐遭反噬。
他沉吟片刻,心中忽动。
长生域对“灵性”、“本源”之物,似乎有着独特的吸纳与转化能力。无论是灵植种子,还是那暗金种子,都能在域内生长、融合。这万魂幡骨杖的核心魂力,虽属阴邪,但其本质仍是高度凝聚的魂力本源……
一个大胆的念头浮现。
他没有贸然将整个骨杖带入长生域。而是以神识为刀,小心翼翼地剥离骷髅头内那缕被重重怨念包裹的暗红色魂力本源。这个过程极为凶险,那魂力仿佛有自我意识,疯狂挣扎,释放出种种幻象与精神冲击,试图侵蚀王成的心神。
王成识海中星图大放光明,星辰之力化作无形屏障,将一切杂念与冲击隔绝在外。他心神如同最精密的刻刀,一点点剔除魂力外层粘附的怨念、疯狂、嗜血等负面意念。这是一个水磨工夫,极其耗费心神。
足足耗费了三个时辰,他才将那缕约有拇指粗细的暗红魂力本源,从无尽的污秽中剥离出来。此刻的魂力,颜色变为一种略显黯淡、但相对纯净的暗金色,不再散发暴戾气息,而是呈现出一种精纯、厚重、却又带着淡淡死寂感的奇特波动。
“去除了绝大部分杂质和负面意志,但其中‘寂灭’、‘终结’的本质似乎无法彻底抹除……或许是那血袍魔修所修功法与大道的影响。”王成若有所思。这股魂力,已不适合普通修士吸收,但其精纯度极高,或许有特殊用途。
他心念一动,带着这缕暗金魂力,意识沉入长生域。
域内依旧宁静,灵气盎然。紫电雷藤似乎又长高了一截,藤蔓上的暗金雷纹更加清晰。那株融合了暗金种子的长生树,生长得越发茁壮,枝干呈现出淡淡的暗金色泽,叶片上的星点纹路也愈发繁复。
王成来到长生树下,尝试将手中那缕暗金魂力本源靠近树干。
长生树似乎感应到了什么,枝叶无风自动,发出沙沙的轻响。树干上,那暗金色的纹理微微亮起,竟主动蔓延出几缕根须般的淡金色光丝,轻柔地缠绕上那缕暗金魂力。
没有排斥,没有激烈的反应。那缕魂力在淡金光丝的引导下,缓缓没入了长生树的树干之中。
下一刻,王成清晰地感觉到,整个长生域微微一震!
并非空间扩张,而是一种更深层次的变化。域内的光线似乎黯淡了一瞬,空气中平和的灵气里,多了一丝极其微弱、几乎难以察觉的“沉静”与“厚重”感。仿佛这片空间的“根基”,被某种东西加固、沉淀了一丝。
而长生树本身,变化更为明显。树干的暗金色泽加深了几分,树皮纹路更加清晰深邃,仿佛历经了更悠久的岁月。最让王成惊讶的是,在一条新生的枝桠末端,一点极其微小、呈现出暗金与灰白交织颜色的……嫩芽,正缓缓探出。
这嫩芽散发出的气息,与那缕魂力中的“寂灭”、“终结”之感有几分相似,却又更加纯粹、更加……包容?仿佛那不是毁灭,而是万物轮回中必经的“沉寂”与“归藏”阶段。
“这是……”王成心中震动。长生树竟然吸收了这缕特殊的魂力,并以此为契机,孕育出了新的、蕴含特殊法则意蕴的枝叶?
他仔细观察那嫩芽,试图理解其可能带来的变化或益处。嫩芽生长极其缓慢,目前除了散发出独特的法则波动,并无其他特异。
但王成能感觉到,长生域似乎因此变得更加“稳固”,空间边界处那永恒缓慢扩张的灰雾,其扩张速度似乎……减缓了微不足道的一丝?而域内灵气的“活性”并未降低,反而在那种“沉静”的基调下,显得更加内敛、醇厚。
“吸收、融合、演化……长生域果然玄妙无穷。”王成退出长生域,心中感慨。这次尝试,虽未能直接提升修为,却让他对长生域的潜力有了新的认知。它似乎不仅能培育灵植,更能吸收、转化各种特殊的“本源”或“法则碎片”,从而完善自身,甚至孕育出蕴含特殊法则的造物。
他将那已失去核心魂力、彻底沦为凡物的骨杖残骸处理掉,随后服下一滴树木精粹,开始在地火静室中正式修炼。
引动地火阵法,灼热而精纯的地脉火煞升腾而起,混合着静室内沉淀的肃杀战意,将他包裹。王成运转《磐石圣体》,体表暗金色光泽流转,如同磐石置身地火熔炉,承受着淬炼。同时,他脑海中观想星图,体悟“磐石定,星辰转”的真意,将白日战斗的感悟、血火淬炼的心境,一点点融入自身的“道”中。
地火熊熊,映照着他沉静而坚毅的面容。
堡垒之外,夜色如墨,魔气在远处的黑暗中无声翻涌,仿佛蛰伏的凶兽,等待着下一次扑击的时机。
但在这地火静室之内,王成正抓住这宝贵的喘息之机,如同被打磨的利刃,于沉寂中积蓄着更璀璨的锋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