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沧海的剑光消失在擎天峰方向,思过崖上令人窒息的威压彻底散去,只留下狼藉的现场和无数道或明或暗、心思各异的目光。
王成不再停留,对葛长老微微颔首。葛长老会意,压下心中的万千思绪,与王成一同化作两道遁光,离开了这片是非之地,径直向着宗主谕令中指定的“青霞峰”而去。
青霞峰位于青云宗内门较为僻静的东南区域,灵气充裕,景色清幽,通常是接待重要客卿或供一些喜静的长老清修之所。此刻峰上并无他人,正好适合密谈。
两人在一处临崖的亭台中落下。葛长老挥手布下几道隔绝探查的禁制,这才长长吐出一口浊气,脸上带着难以掩饰的疲惫,但看向王成的目光却充满了激动与欣慰。
“好!好!好!”他连说三个好字,用力拍了拍王成的肩膀,“老夫就知道,你小子绝非池中之物!短短数年,竟已成长到如此地步!连厉沧海那厮的威压都能硬抗而下,更是逼得宗主不得不提前发声……哈哈哈,痛快!”
他笑得畅快,眼中却有一丝后怕与忧虑。
王成扶葛长老坐下,神色依旧沉静:“长老,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厉沧海为何突然发难?宗主他……”
葛长老的笑容收敛,叹了口气,脸色变得凝重:“此事说来话长,根子早已埋下。厉沧海此人,野心勃勃,一直不满宗主相对保守的策略,主张倾尽全力,主动出击,甚至不惜与某些势力合作,以求速胜。而宗主则认为魔门势大,底蕴未明,当稳固自身,徐图良策,尤其忌惮与虎谋皮。”
“分歧由来已久。只是过去有北境战事牵扯,宗门大体还算团结。但自从你……你当初在天枢城弄出的动静,还有后来北境星链显化之事传回,关于‘星宫遗泽’的传闻愈演愈烈,某些人的心思,就活络起来了。”
葛长老看向王成,眼神复杂:“厉沧海一派认为,星宫遗泽是宗门崛起、乃至一统万山域的天赐良机,当不惜一切代价搜寻、掌控。而宗主则认为,福祸相依,星宫因果太大,贸然卷入恐招致灭顶之灾,当谨慎行事。”
“分歧因此加剧。而你……”葛长老顿了顿,“你身负绝灵之体,却进步神速,又疑似与星宫有所关联,自然就成了他们重点关注,甚至……欲除之而后快的目标。他们将你视为宗主一派掌握‘钥匙’的可能,也视你为不可控的变数。”
“我被软禁,明面上的罪名是包庇‘禁忌’、管理坊市不力,实则是厉沧海借题发挥,剪除宗主羽翼,并试图从我这里逼问出关于你的更多信息,以及……宗主是否私下授予了你什么。”葛长老眼中闪过一丝怒意,“他们甚至怀疑,宗主所谓的‘闭死关’,是假象,实则在暗中筹划什么。”
王成默默听着,心中诸多线索终于串联起来。原来一切的根源,在于对“星宫遗泽”的态度分歧,以及由此引发的权力斗争。自己不过是这场风暴中被卷起的浪花之一。
“那宗主如今……”王成问道。
葛长老摇了摇头,压低声音:“宗主确实在闭关,冲击元婴中期瓶颈是真,但并非完全无法感知外界。此次发声,既是维护宗门稳定,避免内耗,也是对你的一种……回护与警告。但此举必然消耗不小,也彻底激化了与厉沧海一派的矛盾。接下来的日子,恐怕不会太平了。”
他看向王成,语气严肃:“王成,你如今实力虽强,但厉沧海经营多年,党羽众多,其本身更是金丹中期剑修,战力强横。你今日虽逼退了他,切不可掉以轻心。”
王成点了点头:“弟子明白。”他沉吟片刻,问道:“长老可知,幽冥海近来在碎星群岛等地活动频繁,似乎在寻找与星宫遗迹相关的‘星轨秘图’?”
葛长老闻言,脸色更加凝重:“此事我亦有耳闻。厉沧海一派对此态度暧昧,甚至有传言说,他们与幽冥海背后可能存在的某些势力,有着不清不楚的联系!这也是宗主最为担忧的一点!若真如此,那便是引狼入室,宗门危矣!”
他紧紧抓住王成的手臂:“王成,你记住,无论宗门内部如何争斗,底线绝不能破!青云宗立宗之本,在于守护人族,对抗魔患!若有人为了一己私欲,勾结魔门,那便是宗门之敌,万死莫赎!”
王成感受到葛长老话语中的决绝与信念,郑重应道:“弟子谨记。”
亭中陷入短暂的沉默。山风穿过亭台,带来远处隐约的钟声。
王成想了想,将从幽冥海那里获取的几个坐标信息,尤其是关于“坠星原”和那个遥远未知坐标的情况,选择性告知了葛长老(隐去了自己获得摇光传承等核心秘密)。
葛长老听后,沉思良久:“坠星原……那里确实自古便有星辰坠落的传说,宗门典籍中也曾隐晦提及可能与上古秘辛有关,但一直未有确凿发现。若幽冥海的目标真是那里,我们必须抢先一步!绝不能让他们得逞!至于那个遥远坐标……”他摇了摇头,“信息太少,无法判断。”
“当务之急,是稳住宗门内部,不能让厉沧海一派彻底掌控局势。”葛长老目光灼灼地看向王成,“王成,你的归来,是一个变数,一个希望。宗主既然出声回护你,你便有了在明面上活动的资格。你需要尽快提升在宗门内的影响力,尤其是争取战堂和中立派系的支持!实力,永远是最硬的话语权!”
王成明白葛长老的意思。他需要尽快融入宗门,展现价值,凝聚力量。
“弟子知晓该如何做了。”王成眼中闪过一丝锐芒。被动挨打,从来不是他的风格。
他从储物戒中取出几瓶得自星陨海和之前炼制的上品丹药,递给葛长老:“长老,这些丹药对疗伤和稳固修为有益,您且收下。青霞峰虽静,但也需小心。”
葛长老没有推辞,接过丹药,感慨道:“你有心了。”
又交谈了片刻,了解了一些宗门近年来的人员变动和派系细节后,王成起身告辞。
“长老安心在此静养,外界之事,交由弟子。”
他对着葛长老躬身一礼,转身走出亭台,身形化作一道星辉,离开了青霞峰。
看着他离去的背影,葛长老抚须而立,眼中充满了期待与一丝担忧。
“星火已燃,但愿可成燎原之势……小子,前路艰险,珍重。”
王成没有返回自己在内门的旧居,那里恐怕早已在无数目光注视之下。他直接向着位于主峰半山腰,负责宗门任务发放、贡献兑换以及部分对外事务的“执事大殿”而去。
既然要立足,便要站在最显眼的地方。
他要接取任务,积攒贡献,更重要的是——他要让所有人知道,他王成,回来了。
并且,不再是那个需要小心翼翼、隐藏实力的外门弟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