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容？
当林默嘴角那抹古怪的笑意，映入孙皓眼中的瞬间，孙皓的心中，毫无征兆地，咯噔了一下。
一股强烈的不安，如同潮水般涌了上来。
他想不明白。
面对“炼心崖”这个足以让任何炼气期弟子都闻之色变的绝地，这个小子，非但不恐惧，为何……反而像是在笑？
是吓傻了？还是……他另有倚仗？
不，不可能！孙皓立刻否定了这个念头。炼心崖的恐怖，他是亲眼见过的。曾经有一个得罪了赵家的炼气九层弟子，被罚上去思过，结果只撑了十天，就被吹得神魂错乱，变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林默一个区区炼气六层，就算再妖孽，也绝无可能幸免！
“你笑什么？”孙皓的声音，不自觉地带上了一丝惊疑不定。
林默嘴角的笑意，缓缓收敛。他抬起头，迎着孙皓那充满杀意的目光，平静地说道：“师弟我只是觉得，庶务堂的处罚，公正严明，我……心服口服。”
他竟然……认了？！
这个回答，再次出乎了所有人的预料。
大厅之内，一片哗然。
“这林默是疯了吧？炼心崖啊！那是要命的地方！”
“是啊，就算争辩不过，至少也要去戒律堂申诉一番啊，这么轻易就认罚，不是找死吗？”
“我看他是被吓破了胆，知道反抗也没用，干脆放弃了。”
……
周围的议论声，清晰地传入了每个人的耳中。
王辰和那山羊胡弟子，脸上都露出了快意的狞笑。在他们看来，林默这无疑是自掘坟墓。
只有孙皓，他看着林默那双平静得不起一丝波澜的眼睛，心中的不安，反而越来越浓。
他总觉得，事情，似乎正在朝着一个他无法掌控的方向，滑落而去。
“好！好一个‘心服口服’！”孙皓强压下心中的异样，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既然你没有异议，那便即刻执行！王辰！”
“在！”
“你亲自押送他去炼心崖！务必，亲眼看着他走上崖顶！”孙皓加重了“亲眼看着”四个字。他绝不容许再出现任何意外。
“是！孙师兄！”王辰的脸上，露出了残忍而又兴奋的表情。他仿佛已经看到了林默被罡风吹得皮开肉绽、神魂俱灭的凄惨下场。
所谓的“押送”，更像是一场羞辱性的游街。
王辰刻意放慢了脚步，押着林默，从内门最繁华的区域，一路穿行而过。
“快看！那不是林默吗？”
“他怎么被王辰师兄押着？这是犯了什么事？”
“我听说他杀了刘虎，被罚去炼心崖思过了！”
“什么？炼心崖？！那他……岂不是死定了！”
一路上，无数的目光，如同利剑般，投射在林默的身上。有同情，有幸灾乐祸，有鄙夷，也有不解。
然而，作为焦点的林默，却始终面无表情。他仿佛一个局外人，对周围的一切议论和目光，都充耳不闻。他的脚步，沉稳而有力，没有丝毫的踉跄与畏缩。
这份超乎寻常的冷静，让王辰感到无比的恼火。他想要看到的，是林默的恐惧、求饶、崩溃。而不是现在这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
“林默！你现在后悔，还来得及！”王辰在他耳边，低声狞笑道，“只要你跪下来，给我磕三个响头，承认自己的罪行。或许……我能替你向孙师兄求求情，换一个轻松点的惩罚。”
林默的脚步，没有丝毫的停顿。他甚至连眼角的余光，都没有瞥王辰一下，只是淡淡地吐出了两个字：
“带路。”
“你……！”王辰的脸色，瞬间涨成了猪肝色。他感觉自己一拳打在了棉花上，所有的羞辱，都变成了对自己的反讽。
炼心崖，位于七玄门七座主峰之外，一座孤零零的、寸草不生的黑色山峰之上。
这里，是整个宗门天地灵气最为混乱、暴虐的地方。一道道如同刀刃般的无形罡风，从虚空中生出，日夜不休地，吹刮着整座山崖。
还未靠近，林默便能听到那如同鬼哭狼嚎般的风声，以及感受到那股刮骨裂肤般的刺痛感。
山脚下，有两名身穿黑衣的戒律堂弟子，面无表情地守卫着。
王辰上前，出示了庶务堂的处罚令。
一名黑衣弟子接过令牌，看了一眼，又冷冷地瞥了一眼林默，公事公办地说道：“刑期三月，生死自负。上去吧。”
通往崖顶的，是一条由黑色岩石开凿出的、仅容一人通过的陡峭石阶。
越是往上，罡风的威力，便越是恐怖。
林默只走了不到十级台阶，便感觉那罡风如同无数柄小刀，在切割着自己的皮肤。他不得不运起体内所有的法力，在身体表面形成一层薄薄的护体灵光，来抵御这无孔不入的侵袭。
王辰就站在山脚下，抱着双臂，冷冷地看着这一幕，眼中充满了快意。
他要亲眼看着林默，一步步地，走上那条死亡之路。
林默的脚步，变得越来越慢，越来越沉重。
他身上的护体灵光，在罡风的吹刮下，剧烈地闪烁着，明灭不定，仿佛随时都会破碎。
他的脸色，也开始变得苍白，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看到这一幕，王辰心中的最后一丝疑虑，终于烟消云散。
看来，是自己想多了。这小子，终究只是一个炼气六层。在炼心崖这等天地伟力面前，他之前所有的心机和手段，都将变得毫无意义。
他死定了！
王辰的心中，涌起一阵病态的快感。
而此刻，正在艰难攀登的林默，其内心，却远不像他表面看起来那么痛苦。
他的神识，正以一种前所未有的方式，高速运转着。
“风……原来是这样……”
他的“衍天道盘”，在这一刻，正疯狂地拓印、解析着周围那些暴虐的罡风！
在他的心神空间里，无数道由青色光线组成的、代表着“风之道韵”的线条，正凭空出现，交织、盘旋、碰撞！
这些道韵，远比他在万兽山脉感应到的那一丝风狼的气息，要纯粹、要狂暴、要清晰得多！
他心神空间里，那枚一直沉寂的青色“木”道种旁，一枚全新的、散发着灵动与切割之意的……
青色“风”之道种，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缓缓凝聚成形！
孙皓和王辰，做梦也想不到。
他们眼中必死的绝地，对林默而言，竟然是一处前所未有的、修炼“风”之一道的……无上圣地！
这哪里是惩罚？
这分明是……一场天大的造化！
终于，在体内的法力即将耗尽之前，林默登上了炼心崖的顶端。
崖顶，是一片方圆不过十丈的平地，光秃秃的，寸草不生。
而这里的罡风，其威力，比山道上又强了十倍不止！
“呜——！”
一道道肉眼可见的青色风刃，凭空形成，如同暴雨般，疯狂地向着林默席卷而来！
“砰！砰！砰！”
林默体表的护体灵光，只坚持了不到三息，便轰然破碎！
“嗤啦！”
一道风刃，狠狠地划过他的手臂，带起一串血珠，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瞬间出现！
剧痛，传遍全身！
山脚下，王辰看到这一幕，终于忍不住，发出了畅快淋漓的大笑声。
“哈哈哈！林默！这就是你得罪孙皓师兄的下场！好好享受吧！三个月后，我来……替你收尸！”
说完，他便再不看一眼，转身，带着满心的得意，扬长而去。
崖顶之上，林默被无数的风刃包裹，鲜血，瞬间染红了他的衣衫。他仿佛下一刻，就要被这狂暴的天地之力，彻底撕成碎片。
然而，就在他即将被风刃彻底淹没的瞬间。
他怀中，那枚花费了他三百灵石、一直未曾动用过的……
玄龟玉佩，忽然，毫无征兆地，自行激发！
嗡——
一声厚重的嗡鸣响起。
一道土黄色的、凝若实质的、布满了玄奥龟甲纹路的圆形护罩，瞬间将林默的身体，笼罩其中！
所有的风刃，在撞击到这层护罩之上后，都如同撞上了最坚固的城墙，纷纷破碎，化为虚无！
护罩之内，风平浪静。
林默看着自己身上那一道道正在缓缓愈合的伤口，又看了看外面那狂暴的罡风，脸上，终于露出了那抹让孙皓感到不安的、计谋得逞的……
笑容。
他缓缓地盘膝坐下，闭上了眼睛。
既然，这里将是他未来三个月的……“洞府”。
那么，清修，便从此刻，开始吧。
他的心神，彻底沉入了“衍天道盘”之中。
而在他心神空间的正中央，那枚刚刚凝聚成形的、晶莹剔透的青色“风”之道种，正散发着前所未有的……
璀璨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