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南孙最近的日子很不好过。
工作上倒没什么大问题,但办公室里的气氛,对她来说,像是在三伏天里裹上了一层湿棉袄,黏腻又憋闷。
以前会凑过来跟她八卦家长里短的同事,现在见了她,最多是扯着嘴角笑一下,客气又疏远。
新来的实习生给她送咖啡,都恨不得九十度鞠躬,毕恭毕敬地喊一声:“蒋总监,您的咖啡。”
那声“总监”叫得又响又亮,像是生怕别人听不见。
更别提,每当她因公事需要和林楚说上几句话时,周围瞬间安静下来的空气,和那些从四面八方投来的,或审视或嫉妒的目光。
被人当成珍稀动物一样围观的感觉,让她浑身不自在。
这天下午,她正埋头在设计稿里,试图用工作麻痹自己,桌上的手机却突兀地震动起来。
屏幕上跳动着“妈”这个字。
她心里咯噔一下,划开接听。
“南孙,家里出事了!”电话那头,母亲的声音带着哭腔,还夹杂着男人粗暴的叫骂和东西被砸碎的杂音。
蒋南孙猛地站了起来:“妈,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你爸……你爸他炒股把家底都赔进去了!还欠了一屁股债,现在债主都堵在门口了!”
蒋南孙感觉血液都凉了半截:“欠了多少?”
“五百万……”
嗡!
蒋南孙的脑子像被重锤砸中,一片空白。
五百万。
她就是把自己打包卖了,也凑不出这个天文数字。
“妈,你别慌,你先稳住,我想想办法……”她自己的声音都在抖。
“你能有什么办法啊!”蒋母在电话那头彻底崩溃了,“房子都要被他们收走了,我们以后住哪里啊,南孙!”
“我来想办法,妈,我一定想到办法的!”
机械地挂断电话,蒋南孙双腿一软,重重地跌坐回椅子上。
五百万。
她现在的年薪才十五万,不吃不喝也要还上三十多年。
她第一个想到了朱锁锁。
可她随即就掐掉了这个念头。锁锁是混得好,但她也是从零开始,怎么可能一下子拿出五百万?她不能把自己的闺蜜拖下水。
然后,一个男人的脸,不受控制地浮现在她脑海里。
林楚。
对那个男人来说,五百万或许真的就只是个数字。
可她凭什么开口?
她和他,不过是上下级。她不想让那个男人以为,她也是那些为了钱而主动靠近他的女人之一。
她更不想,用这种方式,把自己和他捆绑在一起。
就在她天人交战,纠结得快要把嘴唇咬破时,办公室的门被不轻不重地敲了两下。
“请进。”
门被推开,林楚走了进来。
“蒋总监,在忙?”
“没……没什么。”蒋南孙慌忙站起身,下意识地想遮掩自己脸上的狼狈。
林楚的目光在她脸上一扫,眉梢微挑。
“你脸色怎么这么差?身体不舒服?”
“我没事。”她嘴硬道。
“真没事?”林楚走近几步,那双能洞察人心的眼睛,让她无所遁形,“眼睛都哭肿了,还说没事?”
一句话,就让她强撑的坚强瞬间崩塌。
蒋南孙死死咬着牙,眼泪却不争气地在眼眶里打转。
她深吸一口气,声音沙哑:“林总,我……我家里出了点事。”
“什么事?”
犹豫了片刻,她还是选择和盘托出,与其让他猜测,不如自己坦白。
“我爸生意失败,欠了五百万的债,现在……债主正在家里闹。”
说完,她便低下了头,等待着对方或同情或客套的反应。
然而,林楚听完,只是平静地点了点头。
“五百万是吧?”
“……是。”
“小事。”林楚说着,掏出了手机,姿态随意得像是要点一份外卖,“账号给我。”
蒋南孙彻底愣住了,抬头看着他。
“林总,这……这怎么行?”
“有什么不行的?”林楚抬眼看她,语气不容置喙,“你是我的员工,我总不能看着你家里着火,还让你在这安心画图吧?这叫人性化管理。”
“可是五百万……”
“对我来说不算什么。”林楚晃了晃手机,“快点,账号给我,我可没时间听你在这推三阻四。”
蒋南孙的眼泪,终于决堤。
她颤抖着报出一串数字。
林楚低头在手机上按了几下,不到半分钟,蒋南孙的手机就“叮”地响了一声。
“好了。”林楚收起手机,“钱过去了,先去处理家里的事,工作明天再说。”
“林总,我……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蒋南孙的视线已经被泪水模糊。
“那就好好工作。”林楚丢下这句话,转身就走,“给我创造出超过五百万的价值,就是最好的感谢。”
林楚离开后,办公室里恢复了死一般的寂静。
蒋南孙颤抖着手,点开了那条银行短信。
【xx银行】您尾号xxxx的储蓄卡账户……收到转账人民币5,000,000.00元……
那一长串的零,像是一道光,劈开了她头顶的乌云。
也像是一条无形的锁链,将她和那个男人的命运,紧紧地绑在了一起。
她忽然就明白了,为什么朱锁锁她们,会心甘情愿地留在他身边。
因为这个男人,会在你最绝望,最无助的时候,像个天神一样降临,轻描淡写地为你解决掉所有灭顶之灾。
这种冲击,足以击溃任何一个女人的心理防线。
不行。
蒋南孙猛地摇头,擦干眼泪。
她已经欠了他一笔天大的金钱债,绝不能再欠下一笔还不清的情感债。
努力工作,拼命赚钱,尽快还清这五百万。
然后,离他远远的。
就在她刚刚下定决心,重新燃起斗志时,手机又“嗡”地震动了一下。
是林楚发来的一条新消息。
“忘了说,免息。不过,饭不能不吃。今晚,我等你下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