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声音再次响起。
“造化，”语气低缓，却隐隐透出一股讥讽的笑意。“若按你所言，他们被控制……那我们呢？”
造化愕然。“什么意思？”
“我们，”那声音缓缓笑了，
“你我二人，三十三天之主宰，执掌万界之息、控十亿神魂之命。可你想过没有——我们又何尝不是那些高维所造的更高级‘生物’？或许，我们眼中所谓的‘自由’……不过是他们的又一层实验？”
虚空中，造化的意识轻轻颤了一下。他张口，却一时语塞。那种沉默，不是思考，而是一种被击中的茫然。
良久，他才低声道：“狱罗……你在说什么？你怀疑我们也在被控制？”
“怀疑？”狱罗笑了，笑声低沉，如雷震于暗处。
“不是怀疑，而是直觉。那金属高维的气息，你我都感受过。那种冷静，那种完美的逻辑，那种对因果的完全掌控感……像不像我们面对低维生物时的态度？”
造化的意识波动轻轻一顿。
狱罗接着说下去：“我们以为自己创造了生灵、设立了法则、掌控了命运，可若在更高的层次中，也有人以同样的方式‘创造’我们呢？那他们看我们时，是否也会像我们看那些蓝星生命一样？”
造化陷入沉默。虚空变得极其安静，连能量的流动都似乎停滞了。
狱罗的笑声再次响起，这一次却透着一丝漫不经心的冷酷。“如果真是这样，也挺有意思的。”
“什么意思？”造化皱眉。
“哈哈——”狱罗的笑声越来越响，震得虚空嗡鸣，“若我们真被控制，那我倒真想试一试——他们，怎么控制我？！”
那笑声震荡着空间，一层层能量波扩散开来，连混沌都似被震裂出一道裂痕。
“造化，你不觉得无趣吗？”狱罗的声音忽然低沉了下来，带着一丝玩味，“我们这群所谓的主宰，困在三十三天的秩序中多少纪元了？在自己的领域里演同样的戏，看同样的生死，听同样的祈祷。”
他顿了顿，语气忽然变得轻蔑：“若真有高维在掌控我们，那倒正好。起码，我们有了新的对手。”
造化一怔，沉声道：“狱罗，你疯了。那种存在不是我们能抗衡的。你我之力再强，也不过是维度的叠加，不是超越。他们的思维结构、存在模式，根本不在同一体系。你要挑战他们？那和以命投火，有何不同？”
狱罗笑声更大：“火？哈哈哈——可火不正是造物的开始吗？若一切都被安排好了，那我们存在还有什么意义？被控制一生？像那蓝星的人一样在他们眼皮底下挣扎求活？”
造化沉默了，神识波动轻轻颤抖。
狱罗的声音变得低沉，如同暗潮在空间里翻滚：“造化，你还记得我们最初登天时的誓言吗？”
“记得。”造化答道。“我们誓要追寻真相。”
“对。”狱罗淡淡一笑，“那所谓的‘真相’，也许就是——看清谁在看我们。”
造化的意识在黑暗中轻轻闪烁，半晌，他只吐出一句：“若你真要这么做，我劝你慎重。”
狱罗却哈哈一笑，声音如刀划破混沌：“慎重？我等了太久！若他们真是高维，那就让他们看看，‘被造物’也能造天！”
片刻的寂静之后，造化的声音响起，低沉而略带一丝叹息：“狱罗，你知道吗，三十三那边——你那个意识分身，最近不太平啊。”
狱罗转过神识，光流微动，笑意在黑暗中荡开。“黑狱？哈哈，我早该想到。那家伙自寂灭离开三十三天、我们踏出法则之环那一刻起，就不安分了。”
造化的声音里带着一种微妙的分寸感，像是在衡量某种界限。“他不止是不安分。他已经开始尝试顶替你的位置。”
虚空中一阵轻微的能量震荡，像风吹过星尘。狱罗并未立刻回应，只是静静地笑着。那笑声低沉，却带着一种奇异的平静。
“造化啊造化……你该知道的，黑狱那家伙，本就是我踏入法则之环前留下的一道坐标。那时候我以‘狱’为基，以‘影’为身，留下一丝自我意志去镇守三十三，没想到，它居然成长到了能与我抗衡的地步。”
他停顿片刻，笑声更大了：“可喜可贺啊！哈哈哈——”
造化摇头：“你还笑得出来？他可不是只是坐在那里修行成圣，他在动手。黑狱将我麾下镇守源始殿的天狗，强行剥夺神位，化作凡间一条土狗，千余年受辱。更甚者，他似乎还在尝试污染源海的底流，试图吞噬我等天主的根基。”
狱罗轻轻眯起眼，双瞳中浮出一缕深紫的裂痕，像是穿透时空的光。“源海……”他喃喃道，“那是我们的起点，也是界壁的核心。他若真敢动那里，倒是有趣了。”
造化神色微沉：“有趣？狱罗，你知道那意味着什么吗？那是源之初律，一旦被污染，整个三十三天都会崩塌——包括你、我、寂灭立下的法则、亿万天灵的秩序，乃至法则之环本身，都会被撕开。”
狱罗笑了笑，摇头道：“造化，你还是那副老样子，凡事太认真。黑狱是我留下的意志，若他真能做到这些，那说明他已经超越我了。能被自己创造的分身取代——这岂不是一种新的进化？哈哈！”
“你这是疯了！”造化的气息波动，虚空都随之震颤。“你知道这代表什么？黑狱若成功，三十三天将被颠覆！连你我也会被吞噬成他的一部分！这不是进化，这是湮灭！”
狱罗的笑声却依旧平静，带着一种近乎傲慢的从容。
“湮灭？不，造化。湮灭只是另一种诞生的形式。若黑狱真能以自我意识脱离我设定的框架，那就说明他不是‘分身’，而是真正的生命。你我创造亿万世界，早该懂这个道理——造物有一天反噬造物主，这是规律，而不是背叛。眼前，这个蓝星的柳青，也不正是一种自主的、脱离了高维意识的生命么！”
造化冷冷一笑：“你若真有此心，早该放下主宰之名，做个凡人得了。”
“哈哈哈哈！”狱罗的笑声如雷霆翻滚，回荡在虚空之巅，“凡人？凡人能在虚无中睁眼？凡人能跨越三界九维？造化，你太天真了。凡人只是我们的一场梦，而我们，不过是更高梦中的影子。”
造化沉默，神识轻轻波动，他知道，与狱罗争辩没有意义。狱罗向来是个疯子，一个站在无穷边缘，仍要往外迈一步的疯子。
良久，他低声说道：“行，那这事我们各不相干。但若有一日，你那黑狱被我天狗斩杀，你可别反悔。”
狱罗闻言，哈哈大笑，笑声震碎了周围的光流：“反悔？我狱罗一生何曾反悔过？若黑狱真败于你那条天狗之手，那也是他的命。生与死，本就是一场渡劫。我不会干涉。”
造化目光冷然：“你最好记住你这句话。”
狱罗却忽然收敛了笑声，目光投向更高远的空间层，声音变得深沉：“不过，咱们现在不该浪费时间在这些小打小闹上。”
造化微怔：“你是说？”
狱罗缓缓道：“寂灭那家伙离开法则之环太久了，连混沌都感应不到他的痕迹。我怀疑，他已经接触到了‘金属躯体’那一层。”
造化闻言，神色瞬变：“你是说……他找到了那个高维？”
狱罗点头：“嗯。那金属体在蓝星显形之后，法则之环的能量序列出现紊乱，三十三的天律微微震动，甚至连时序都产生了回波。这不是自然波动，是被触发的。寂灭……他一定做了什么。”
造化的神识迅速闪动，计算着无数可能性。“若真如此，那我们必须找到他。”
狱罗微笑：“正是。去问问那个疯子，他在高维的深处，看到了什么。”
造化略一犹豫，仍然问道：“可三十三那边，黑狱的势力正在蔓延，若我们离开太久，怕是后患无穷。”
狱罗笑着摇头，语气轻描淡写：“三十三天是牢笼，不是乐园。让那群所谓的神灵斗去吧。黑狱若真能颠覆旧序，也好，旧秩崩塌，新律重生。你看，那不是更像我们的风格吗？”
造化冷冷看他一眼：“你的风格从来都是找死。”
“死？”狱罗的嘴角微扬，带着几分不屑，“若能以死换一线真相，我狱罗求之不得。”
话音落下，狱罗的身形化作万千光流，穿越虚空的深处。那片混沌海卷起无声的浪潮，仿佛天地在回响他的笑。
造化独立原地，久久未动。他的眼眸中闪烁着亿万星光的倒影，那是三十三天无数世界的辉映。
他轻轻叹息了一声，语气中带着不易察觉的忧虑：“狱罗，你若真去触碰那高维，或许这一次，我们再也回不来了。”
风，穿过混沌。光，划破寂静。
造化最终踏出一步，化为一道银色涟漪，追随狱罗而去。
虚空只剩回荡的余音，那是三十三天主宰的脚步，踏向未知的边界。而在那边界之外，或许，正有一双更古老的眼睛，静静注视着他们的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