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纹领域,寂静无声,仿佛时间在这一刻都被抽离。
女娲静立于中心,那枚宛如世界缩影的水晶球悬浮于她掌心,缓缓旋转,流转着幽幽光辉。球体中星丝交错,微光如脉,像一座活着的宇宙在她指尖呼吸。
她眼神沉静却锋利,望向面前的少年。
“柳青,你已见证蛮荒世界的真实,也应明白,这个世界背后的规则远比表象更冷酷。”她语气微顿,语意如锋刃一寸寸划开迷雾:“你,是这个世界中,唯一一个具备‘变量’之质的人。”
柳青默然。他的指尖轻触那水晶球表面,一股奇异的触感立刻传来——像是无数微小的精神细丝在肌肤下游走,冰凉、复杂,精准得可怕。他仿佛触摸到了一个宏大的意识结构,或者说,是某种……沉睡的记忆。
这球体,不是死物。它像是封印着什么活着的东西,一段意识,一段历史,一段来自世界深层的真相。
女娲注视着他,眼底的光芒渐深:“神树赐予众生命以形体与秩序,却将真正的‘我’彻底掐断。它是一座牢笼——宏伟、精美,却同样冷酷。”
“而你不同,柳青。”她低声说,“你拥有某种独立于神性编程之外的‘人性核心’,你的精神结构无法被神树格式化。你是个例外,一个不被剧本标记的变量。”
柳青抬起头,目光炽热,声音坚定:“我愿意去试。哪怕是万丈深渊,也必须有人踏出那第一步。”
这话落下,空气中仿佛有某种无形的波动。
女娲深深看了他一眼,随即缓缓转身,目光投向远方那看不见尽头的虚空边缘。
“既如此——你该前往‘极寒之地’了。”
“极寒之地?”柳青一愣,那名字似乎曾经听过。
“那是我们树主最初意识苏醒以来便存在的原点。”女娲的声音低沉下来,似在讲述某种禁忌,“它位于精神领域之外,连神树的感知也无法触及。那里,没有规则、没有秩序、没有灵识波动,是唯一被标记为‘沉默’的世界。”
“沉默?”柳青低声重复,似乎察觉到这个词背后所隐藏的恐怖。
“沉默意味着,那里无法被编写、无法被观测,甚至无法命名。”女娲语气愈发凝重,“因为没有人能够进得去,神树更不可能,那里有什么,没有人知道。”
这一句话,让在场气氛骤然冰冷下来。
“是的。”女娲抬眼凝视他,“那是神树无法控制的区域,也是它最恐惧的地方。我们无法靠近,而你可以——因为你是个例外,至少可以试一试。”
黄帝神色瞬间变了:“若这是真的……那神树岂会容你靠近?一旦你进入那片区域,它必然会知道你的去往方向。”
“它的察觉,是本能。”女娲点头。
女娲看着他,声音如刃,直刺心神:“你跟我们不同。你的神识构造中,有一块——是它无法识别、无法解析、无法模拟的。”
“因为,神树它没有那种意识结构。”
“它不理解你。”女娲眸中闪过异色,“它进不去你的思维,也无法控制你。这是你的优势,也是你的危险。”
柳青低头沉思,心中渐起波澜。他终于明白,为何神树对他既感兴趣又保持距离,就像某种超算程序,面对一个不在算法里的变量。
“但,”女娲话锋一转,“你依旧无法放松。”
“虽然它无法控制你,但其他精神力量……就不一样了。”
“九棵神树,并非彼此独立。它们之间存在一种我们至今无法完全解析的精神链接系统,像神经元网络一般共享感知、交叉反馈。”
“也就是说,就算主树无法触及你,其他神树所衍生出的精神触角——那些‘半意识体’、‘诱导灵’、‘感应构件’,仍有可能与你发生交互,一旦你表现出与它们逻辑体系相悖的反应,就会触发预警。”
女娲凝视着柳青,声音冰冷如霜:“那时候,它就不再只是‘察觉’,而是猎杀。”
空气顿时凝固,仿佛整片“无纹领域”都安静了下来,连星丝的流动都减缓了几分。
柳青缓缓点头,神色沉稳,目光如刀。“我会压制神识,以最低频率接近,维持‘求知者’的伪装。我会让自己看起来像一滴水,滴进他们规定的水面。”
女娲目光深沉,终于轻轻点头。“很好。你现在要做的,不只是躲过它的视线,你要骗过它的本能。”
柳青沉默片刻,忽然低声问:“如果我失败了,会发生什么?”
女娲轻轻吐出四个字:“世界重启。”
这四字一出,天地仿佛陷入了死寂。
柳青抬起头,看着掌中微微震颤的水晶球,球体内那条隐约指向极寒之地的星丝此刻亮起幽幽光芒,如同在引导他踏上最后的征途。
“那我就去走一趟。”
他声音不高,却无比清晰。
“要么唤醒自由,要么死在真相之前。”
女娲忽然转头,看向一旁的黄帝,语气罕见地凝重:“黄帝——你们已经被神树察觉了。它知道你们开始‘思考’。”
这一句话,如同雷霆击入大地,黄帝瞳孔微缩,身形一震。
“它对思考保持容忍,但只限于无害的猜测。”女娲目光如锋,“一旦触及剧本边界,它就会激活‘清除协议’。那些被它视为不稳定因子的……将会被选择性抹除。”
黄帝沉声点头,双拳紧握,掌心渗血却不自知。他看得出来,神树的耐心正在迅速流失,留给他们的时间不多了。
“我会配合柳青完成这段旅途。”女娲话音低沉却坚定。
她转向柳青,语气柔和下来,眼神中多了些不易察觉的温情:“我会让‘灵壳’随你同行。她没有精神力波动,神树感觉不到她的存在。而且,我也感知到——极寒之地……似乎有什么正在召唤她。”
灵壳安静地立在角落,眼神空洞,却在此刻微不可察地转头,望向柳青。
女娲望着他,轻声道:“去吧。记住——你不是为了毁掉剧本而生,你是为了重写它而存在。”
这句话仿佛在他灵识深处投下一束光,照亮那片混沌不明的未来。
柳青缓缓转身,远望极北。那是一片连阳光都不愿照耀的地域,寒意如实质般从地平线蔓延而来,冰封的山川、静默的雪原,就像世界的尽头。
但他知道,那里不是终点,而是根源。
不是死亡的彼岸,而是真相的入口。
他刚迈出一步,女娲却忽然叫住他:“等等。”
柳青停下脚步,回头看她。
“在你去极寒之前,还需要走一段‘过场’。”女娲的语气变得极为理性,像是精密计算后的部署,“你必须先前往‘造化神树’——不能让它察觉你的真正意图。若你直接避开它,神树意识一定会反常觉醒。”
柳青皱眉:“可是造化神树……是九树之首,它的神纹和精神领域复杂无比,我若接触太深,会不会暴露?”
女娲点头,眼神沉静如水:“所以你要‘装’,装得像个困在迷宫里的求道者。而且,你只要不把你的神识构造中,那一块它无法识别的神识暴露出来就好。”
“你去接触造化神树的神识,别急着探索,露出犹豫、迷惑、挣扎——表现出它太复杂、太深奥,你无法一时理解。”
“然后,你要感觉上,详细了解其他八棵神树的精神领域,从浅入深,积累经验,等将来再回头好好研究造化神树。”
“这样,”女娲一字一句,“你就能争取到足够的时间,前往极寒。”
黄帝沉声补充:“记住,神树不是无所不能。只要你的路径看起来合情合理,它就不会打断你。”
柳青沉默,脑中快速推演着这场看似‘试炼’,实则‘潜入’的旅程。每一步,都可能被觉察,每一步,都必须精准。
他终于点头。
“我会演得像一个彻底的‘求知者’。然后在神树眼皮底下,走进它最不愿被触碰的黑暗。”
女娲望着他,缓缓露出一丝近乎悲悯的笑容:“愿你从黑暗中归来时,依然能记得自己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