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道里黑得瓷实。是真伸手不见五指,比闭着眼还瘆人。只有身后栅栏口子漏进来那点稀薄的光,勉强勾出个模糊的圆影,像枯井底望见的天,远得没边。
林宇趴在管道里,冰凉的铁皮硌着胸口,铁锈渣子混着陈年老灰往鼻子里钻,呛得他嗓子眼发痒,又不敢真咳出来。他倒了几口气,等眼珠子稍微惯了这黑,才手脚并用地往前蛄蛹。
管道比他想的还憋屈,刚够他这身板蹭过去。四边是冰凉的、带着毛刺的铁皮,蹭一下,胳膊肘就火辣辣地疼。他只能把身子贴得死低,像长虫似的,用手肘和膝盖一点点往前挪。
黑暗把动静都放大了。自家喘的粗气,衣裳磨铁皮的沙沙声,还有身下铁皮吃劲发出的细微“嘎吱”声,在这闷罐子里响得吓人。每一声都让他心口抽紧,生怕招来啥。
爬了不知多远,兴许十几米,兴许就几步,身后的光点子已经小得瞅不见了。彻底的黑暗裹上来,沉甸甸的,压得人肺管子发紧。他停下,支棱起耳朵听。
除了自家的响动,远处好像有种低沉的、不带歇气的嗡嗡声,像是大机器转悠的动静,隔着几层墙递过来,闷呼呼的。这声儿让他稍微定了定魂——有机器转,说明这管道没全废,可能真通着地儿。
他接着往前蛄蛹。膝盖和手肘早磨烂了,湿漉漉的,分不清是血还是汗。每动一下都钻心地疼,可他不敢停。停下来,就可能让这黑和静给吞了。
又蹭出去一截,前头好像冒出点极弱的光?不是灯,倒像是……啥电子设备待机时冒的、幽绿绿的光点子。
他精神头一振,加紧朝那光点子挪。凑近了才看清,那光是从管道侧壁个不起眼的检修口缝里漏出来的,口子用几颗螺丝拧死了。
他贴到缝上往里瞅。里头像个设备间,摆着些闪指示灯的铁柜子,那幽绿光就是某个柜子上的灯发的。地方不大,没人。
这是个机会不?从检修口钻进去?
他摸了摸那几颗螺丝,和他刚才拧下来的一样。可眼下没家伙什,空手根本拧不动。他试着用手推了推检修口的盖板,纹丝不动。
盼头落了空,心里刚蹿起来的火苗又黯了下去。他呼哧带喘地靠在冰凉的管壁上,疲沓和失望像凉水似的泼上来。
正这当口,他忽然听见一阵极轻微的、像是铁磨铁的“咔哒”声,从管道更里头顶传来。
不是机器的嗡嗡,也不是自家的动静。那声儿轻,短促,响了一下就没了。
他浑身肉疙瘩瞬间绷成了铁疙瘩,屏住气,耳朵支棱得老高。
几秒后,那“咔哒”声又响了一下。这回清楚了些,好像……还带着点章法?
不是耗子。耗子弄不出这带规矩的铁器声。
是人?
他心直接堵到了嗓子眼。是“观察者”的巡夜?还是……别的啥?
他不敢再往前了,缩在黑地里,一动不敢动,连喘气都放到最轻。手悄悄往边上一摸,攥住块从管壁上呲出来的、锋利的铁皮片子,虽小,总比没有强。
“咔哒……咔哒……”
那声儿断断续续,像在挪窝,正冲他这边过来。
黑地里,他只听得见自家敲鼓似的心跳,和那越逼越近的、不祥的铁器摩擦声。
他攥紧了那片铁皮,指关节绷得发白。
是福是祸,横竖是躲不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