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海怪”出击
北海，深夜。
墨色的海面在微弱的新月光下泛着冰冷的、油腻般的磷光。
风不算大，但涌浪绵长而有力，让万吨级的“海狼号”货轮如同一个笨重的醉汉，在黑暗中起伏摇摆。
不远处的海面上，那艘特种工程船“普罗米修斯号”如同一个亮着无数眼睛的钢铁岛屿，巨大的吊臂如同史前巨兽的骨架，在探照灯的光柱下闪烁着金属的寒芒。
两艘船之间，粗大的缆绳和输送管道如同脐带般连接，进行着某种隐秘的交接。
而在百米之下，真正的猎杀者，正无声地潜伏。
“海怪”水下突击载具内，空间狭窄得令人窒息。
凌风蜷缩在冰冷的金属座椅上，全身被紧贴皮肤的潜水抗压服包裹，只露出戴着整合式显示面罩的脸。
面罩内部，幽绿色的数据和图像不断刷新——深度、航向、电池余量、外部水声监听……
耳边只有自己通过循环呼吸器产生的、被放大后略显沉闷的呼吸声，以及电力推进器最低功率运行时那几乎微不可闻的嗡鸣。
空气中弥漫着锂电池的微酸味、密封橡胶的独特气息，以及一丝属于深海本身的、冰冷的金属腥气。
尼古莱就在他前方不到半米处，同样蜷缩在操控位上。即使隔着厚重的装备，凌风也能感受到这位老船长身上散发出的、如同磐石般的沉稳。
他的双手稳定地放在操控杆上，偶尔进行极其细微的调整，确保“海怪”如同真正的深海生物，紧贴着复杂的水下地形，利用海流和海底阴影，悄无声息地向着目标区域滑行。
“距离目标区域，还有五百米。”
尼古莱的声音透过内部通讯系统传来，平静得如同在陈述天气预报，“‘海狼号’和‘普罗米修斯号’的声呐背景噪音很大，掩盖了我们的行踪。保持深度，准备进入最终攻击阵位。”
凌风没有回答，只是轻轻敲击了一下麦克风，表示收到。
他的全部精神都集中在面罩显示的外部环境和水声信号上。
【超感指挥时间】处于一种蓄势待发的状态，他的感知如同无形的触须，向上延伸，穿透百米深的海水，“触摸”着那两艘钢铁巨兽的轮廓，感知着它们引擎的震动、船上人员隐约的活动，以及……那最重要的，来自“普罗米修斯号”吊臂液压系统开始加压的、极其细微的金属应力变化！
“他们开始行动了。”
凌风突然开口，声音低沉而肯定，“吊臂正在移动，目标货柜即将被吊离‘海狼号’甲板。”
尼古莱没有质疑凌风的判断，只是回应：“明白。‘海怪’进入攻击姿态。武器系统准备。”
“海怪”载具头部微微抬起，潜航姿态改变，如同一支即将离弦的箭，对准了上方那片被两艘船灯光隐约照亮的海域。
那枚特制的重型破甲弹头已经处于待激发状态，电子引信完成了最后自检。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每一秒都如同被拉长的钢丝，紧绷欲断。
凌风能听到自己心脏在胸腔里沉重而缓慢地搏动，冰冷的循环空气吸入肺中，带来一种异样的清醒。
突然，面罩上的被动声呐捕捉到一阵明显不同于引擎噪音的、沉闷的机械绞盘转动声和钢缆摩擦的嘎吱声！
同时，凌风【超感】感知中，那个代表着隔离货柜的、散发着微弱但独特的金属与惰性材料混合信号的“物体”，开始缓缓脱离“海狼号”的甲板，向上提升！
“目标已起吊！正在离开甲板！”凌风立刻报告。
“锁定目标！”尼古莱的声音带着一丝紧绷。
他操控“海怪”进行最后的微调，载具头部的瞄准传感器牢牢锁定了上方那个在声呐和磁异探测仪上清晰无比的信号源。
透过百米深的海水，凌风仿佛能“看到”那个巨大的、承载着毁灭性备份部件的货柜，正如同一个笨重的棺材，被巨大的吊钩缓缓提起，悬在了波涛汹涌的海面与黑暗深渊之间，暴露无遗！
就是现在！
“发射！”尼古莱低吼一声，按下了操控杆上的发射按钮！
“噗——”
一声沉闷的、被海水急剧衰减的喷射声响起。
“海怪”载具猛地向后一震！那枚修长的特制破甲弹头，尾部拖着微弱的气泡轨迹，如同一条致命的黑色旗鱼，破开海水，以惊人的速度直刺上方！
没有震耳欲聋的爆炸，没有冲天的火光。
在深海之中，只有一声被海水扭曲、传递下来显得异常沉闷的巨响——
“轰！！！”
紧接着，是连绵不绝的金属撕裂、扭曲、解体的刺耳噪音！
以及某种高能物质被瞬间引爆、释放出巨大能量时产生的、独特的低频冲击波，即使隔着百米深的海水，也让“海怪”载具剧烈地摇晃起来！
面罩屏幕上，代表那个隔离货柜的信号源瞬间变得极其混乱、炽烈，然后如同被掐灭的蜡烛，迅速黯淡、消散！
“命中目标！信号消失！重复，目标信号消失！”
“公爵”的声音从“幽灵号”转接的通讯频道中传来，带着压抑不住的兴奋，“红外和光学卫星监测到‘普罗米修斯号’吊臂区域发生剧烈爆炸和火灾！他们完了！”
成功了！
凌风和尼古莱几乎同时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憋在胸中的浊气。
“任务完成！‘海怪’撤离！按预定路线返回接应点！”
尼古莱立刻操控载具，调转方向，电力推进器功率提升，向着与“幽灵号”约定的安全区域潜航。
然而，就在他们刚刚驶出不到一海里，一阵尖锐、密集、并且迅速接近的主动声呐脉冲，如同冰锥般刺入了他们的听觉范围！
“乒乒乒！乒乒乒！”
是高速螺旋桨的声音！不止一个！
“不好！是敌方快艇！他们发现我们了！”
尼古莱脸色一变，“妈的，肯定是爆炸暴露了我们的概略位置！他们在进行区域搜索！”
“能甩掉吗？”凌风冷静地问，大脑飞速运转。
“很难！‘海怪’速度不如他们，而且他们显然装备了高性能声呐！”
尼古莱咬牙，“我们得下潜！利用海底地形！”
他猛地推下操控杆，“海怪”头部向下，朝着更深、更黑暗的海域扎去。
后方，那令人心悸的主动声呐脉冲和螺旋桨噪音紧追不舍，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鲨鱼。
“深度一百五十米……一百八十米……两百米……”
尼古莱报着深度，同时规避着海底突然隆起的礁石和海山。
“右舷发现海底峡谷！”
凌风突然喊道，他的【超感】提前捕捉到了右侧地形急剧变化的信号。
尼古莱毫不犹豫，猛打方向，“海怪”一个急转，险之又险地擦着一道陡峭的海底悬崖，扎进了一条黑暗、狭窄的深海峡谷之中！
峡谷两侧是嶙峋的怪石和古老的沉船残骸，提供了绝佳的掩护。
主动声呐脉冲在复杂的峡谷地形中不断反射、衰减，变得杂乱无章。
后方的螺旋桨噪音似乎迟疑了一下，随即也跟着进入了峡谷，但速度明显慢了下来，变得小心翼翼。
“暂时甩开了……但他们还在跟着。”
尼古莱稍稍松了口气，但眉头依旧紧锁，“这样下去不是办法，我们的电量支撑不了多久全速潜航。”
凌风看着面罩上不断减少的电池余量指示，又感知着后方那如同跗骨之蛆般的追踪者，眼神冰冷。
“尼古莱......”
他忽然开口，“我记得‘海怪’除了主武器，还配备了小型自卫用的声诱饵和干扰器？”
尼古莱一愣，随即明白了凌风的意思：“有！但数量不多，而且在这种复杂地形，效果可能……”
“不需要完全骗过他们。”
凌风打断他，声音带着一种决绝的冷静，“只需要制造一个足够大的混乱，为我们争取到脱离接触、进入最终潜航阶段的机会。”
他快速地说出了一个极其冒险，却又可能是唯一生路的战术。
尼古莱听着，脸上那道疤痕在面罩幽光的映照下，微微抽动了一下，随即，他咧开嘴，露出一口白牙，那笑容在逼仄的驾驶舱内显得格外狰狞。
“妈的……疯子。不过，我喜欢。”
“海怪”在黑暗的深海峡谷中，开始了一场与死亡共舞的终极潜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