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咸的海风里，露娜腮边的纹路全都张开了。月光照在她长满紫色鳞片的胳膊上，泛着冷冷的蓝光。
她背着昏迷不醒的阿莲，怀里紧紧抱着山河鼎，光着脚踩在东海边那些尖锐的礁石上，每走一步，脚下都留下带血的脚印。
往身后十里外的天上看，三只被归墟污染、浑身结晶的海雕还在那儿打转呢。这两个日夜，它们一直紧追不舍。
“再撑一会儿啊…”露娜喘着粗气，伸手摸了摸阿莲发烫的额头。小女孩脖子后面的那些水晶碎屑，虽然被白薇临走前施法暂时封住了，可还是在慢慢侵蚀她的意识。
每隔三个时辰，阿莲就会突然惊醒，眼睛完全变成吓人的暗红色，发出不像是人能发出的吼叫声，直到力气用尽，再次昏过去。
露娜怀里的山河鼎微微发热，鼎里那点金色的火苗已经弱得像风中残烛，可偏偏就是不灭。
每当阿莲体内的晶屑闹腾起来，金焰就会猛地窜高，分出一丝比头发还细的火苗钻进阿莲的后颈，跟那些暗红色的晶屑较劲。
“前面就是鲛人礁了。”
露娜抹了把脸上的盐渍，紫色的眼睛望向远处那片在月光下泛着幽蓝的礁石群。
潮水退去后，礁石间露出半泡在水里的古老石像——那是鲛人王庭的界碑，刻着拿戟踏浪的鲛人战士。石像眼窝里镶的夜明珠已经蒙了尘，但还是能感觉到微弱的灵力在流动。
露娜刚踏进礁石区，海水突然不寻常地翻腾起来。一道银光破开水面，一柄三叉戟的尖刃瞬间抵到了她喉咙前半寸，硬生生停住。
“站住！陆地人不许再往前了。”
拿着戟的鲛人卫士从水里冒出来，那张覆盖着靛青色鳞片的脸上冷冰冰的。等他看清露娜耳朵后面的鳃纹时，三叉戟稍稍往后收了收：“混血的？”
“我找卡隆将军。”露娜急切地扯开衣领，露出锁骨下方一片发光的紫色鳞片。那是鲛人王族近卫军的标记，“告诉他，珊瑚城的故人来访，带着守山人的信物。”
鲛人卫士的瞳孔猛地一缩。
他吹响了挂在脖子上的海螺号角，低沉浑厚的声音传出去老远。没多久，礁石四周哗啦啦浮上来几十个拿着武器的鲛人，把露娜团团围住。
海水忽然向两边分开，一个身材高大、穿着珊瑚战甲的鲛人走了出来。他左眼戴着黑曜石眼罩，右脸上有一道横贯的狰狞伤疤——正是当年西珊瑚城陷落时幸存下来的王庭将军，卡隆。
“露娜？”卡隆的独眼里满是震惊，“你还活着？王庭都以为你死在陆地上…”他的目光突然定在阿莲脖子后面的晶屑上，三叉戟瞬间横在胸前：“是归墟的污染！”
“是种子！”
露娜高高举起山河鼎，鼎里的金焰猛地暴涨，照亮了卡隆骤变的脸色，“白薇大人说，只有鲛人王庭的‘净海琉璃盏’能暂时压制它！”
卡隆的独眼转向山河鼎，当他看清鼎身上那些新生长的铭文时，倒吸一口冷气。
他挥手让卫队退下，快步上前接过宝鼎，指尖轻轻触碰鼎内金焰的瞬间，整片海域突然安静下来，连浪涛声都消失了。
“跟我来。”卡隆的声音变得异常沉重，“王上必须立刻见到这个。”
…………………………
海水在露娜面前自动分开，形成了一条透明的水晶通道。这是鲛人王庭最高规格的迎宾礼，通常只用来接待各族的王者。
通道尽头，沉在海底峡谷中的珊瑚王宫流光溢彩，比露娜记忆中的还要壮丽：
巨大的珊瑚丛被雕成了尖塔和拱桥，头顶上夜明珠群组成的星图在缓缓旋转，发光的水母像活灯笼一样，在宫殿之间悠闲地游来游去。
但走近了才看清，这座华丽的宫殿其实是个精巧的囚笼。每根珊瑚柱里面都流动着封印符文，整个王宫被一个半球形的透明结界罩着。
结界外面，能隐约看到扭曲的暗红色影子在深海里游荡，那是被归墟污染的深海巨兽。
“西珊瑚城陷落后，王庭不得不整体搬迁。”卡隆的声音通过传音法术传来，显得格外沉闷，“我们花了三年时间重建，结果去年开始，归墟污染突然在深海出现了…”
王宫正殿的珍珠帘幕向两边滑开。
鲛人王端坐在珊瑚王座上，竟然是个看起来只有十五六岁的少年。他头戴镶着九颗龙眼珍珠的银冠，手里捧着一个晶莹剔透的琉璃盏，盏里盛着的不是水，而是一团不断变换形状的蓝光。
“我王兄呢？”露娜脱口而出。
少年王者眼中闪过一丝痛苦：“父王半年前为了封印一处海底裂缝，用自己祭了琉璃盏。”他举起手中的法器，蓝光照出他苍白的脸，“现在由我来继承净海之力。”
露娜跪倒在地，鲛人血脉让她本能地向新王行礼。怀里的阿莲突然剧烈抽搐起来，脖子后面的晶屑爆发出刺眼的红光，竟然把白薇留下的金线禁制烧断了大半。
“快压制它！”卡隆厉声喝道。
少年王从王座上跃下，琉璃盏中的蓝光像瀑布一样倾泻在阿莲身上。晶屑发出的红光和蓝光撞在一起，发出“滋滋”的刺耳声响。阿莲在昏迷中发出痛苦的呜咽，皮肤下浮现出蛛网般的暗红色纹路。
“不行，种子和她的魂魄纠缠得太深了。”少年王额头渗出冷汗，“需要更强的净化力量…”
山河鼎突然从卡隆手中飞起，悬在阿莲正上方。鼎内的金焰分出七缕细丝，精准地刺入阿莲的眉心、双手、双足、心口和丹田——这正是人体的七大灵窍。
金丝入体的瞬间，阿莲猛地弓起身子，嘴里喷出一股暗红色的雾气，雾气里隐约能看到细小的晶屑在疯狂挣扎。
“就是现在！”露娜大喊。
少年王把琉璃盏倒扣在阿莲头顶，蓝光像牢笼一样罩下。雾气和晶屑被强行压回小女孩体内，但这次蓝光没有消散，而是形成了一层薄膜，暂时封住了晶屑的活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