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郊,“灵韵”生态示范园落成典礼后的非公开交流酒会。
柔和的灯光,舒缓的古典音乐,衣着光鲜的学者、官员、以及少数获邀的友好企业代表三三两两聚在一起,低声交谈。空气中弥漫着香槟的气味和灵植花卉特有的淡雅芬芳。林砚作为潮汐研究所的首席顾问,以及“灵植芯片”项目的间接推动者,自然是会场中备受瞩目的焦点之一。
他端着杯无酒精的起泡水,应付了几波公式化的祝贺和试探后,寻了个靠近落地窗的相对安静的角落,稍稍松了口气。他不喜欢这种场合,但有些必要的社交无法避免。
就在这时,一个身影自然地靠近。
“林首席,恭喜。‘灵植芯片’的理念令人惊叹,真正看到了灵气科技惠及民生的可能性。”来人说的是略带口音但流利的汉语,声音温和,带着恰到好处的恭维。
林砚转头。对方是一位四十岁左右的白人男性,穿着剪裁合体的深灰色西装,金发梳理得一丝不苟,脸上带着学者般的谦和笑容,眼神却很深邃。他胸前挂着嘉宾证,名字是“亚历山大·罗森伯格”,隶属一个名为“欧罗巴未来生态基金会”的机构。
“罗森伯格先生,过奖了。只是初步成果。”林砚保持着基本的礼貌,心中却瞬间警惕起来。研究所的安全简报里提到过这个基金会,背景复杂,与多个西方跨国科技集团乃至某些情报机构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您太谦虚了。”亚历山大·罗森伯格晃了晃手中的酒杯,姿态放松,“我们基金会一直致力于推动全球范围内的可持续发展。像‘灵植芯片’这样的技术,如果能推广到非洲、南亚那些粮食短缺的地区,将能拯救数以百万计的生命。这才是灵气复苏应有的方向,不是吗?为了全人类的福祉。”
他话语冠冕堂皇,目光却紧紧锁住林砚。
林砚不动声色:“技术应用需要循序渐进,考虑本地化条件和潜在生态影响。”
“当然,谨慎是美德。”亚历山大微笑着点头,话锋却悄然一转,声音压低了些许,“但是林首席,您不觉得,有时过度的谨慎,或者说……地域性的限制,反而会阻碍技术的潜力,延误拯救生命的时机吗?”
他靠近一步,声音几乎成了耳语:“龙夏确实走在了前面,但独自承担引领文明前进的责任,是否太过沉重?您个人,拥有如此独特的天赋和视野,难道就甘愿其被束缚在一国一地的藩篱之内?”
图穷匕见。
林砚眼神微冷,面上依旧平静:“我不明白您的意思。”
亚历山大笑容不变,眼神却更加锐利,如同捕猎前的鹰隼:“明人不说暗话,林首席。我们有足够的资源和平台,可以让您的才华得到真正的、全球性的施展。无论您想要继续深究空间灵根的奥秘,还是探索月球矩阵的终极知识,我们都能提供龙夏无法给予的支持和无限制的探索自由。名誉、地位、资源……甚至是‘永生’技术的探索,都可以放在谈判桌上。想想看,为了所谓‘国家机密’,而让可能造福全人类、乃至推动生命层次飞跃的知识被雪藏,这是否……是一种对文明的责任?”
很直接的策反,或者说,利诱。许诺了一个超越国家、种族,以“全人类”和“终极知识”为名的宏大未来。
林砚沉默地看着他,足足有三秒。然后,他轻轻将手中的杯子放在旁边的窗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罗森伯格先生,或者我该称呼您的另一个代号?”林砚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冷硬,“我的根在龙夏,我的力量源于这片土地。我所做的一切,首先是为了守护生我养我的文明。至于全人类的福祉……”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亚历山大那张笑容微僵的脸。
“……龙夏一直在以自己的方式贡献。但合作,必须在相互尊重、平等互利的基础上。而不是以‘全人类’为借口,行技术掠夺之实。您的好意,我心领了。失陪。”
说完,他不再给对方任何机会,转身径直离开,留下亚历山大·罗森伯格站在原地,脸上的笑容慢慢褪去,眼神阴沉下来。
……
回到研究所,林砚立刻将这次接触报告给了苏婉和内部安保部门。几乎同时,苏婉也带来了另一份令人不快的报告。
在研究所内部一次关于“功法有限公开化”的研讨会上,出现了不和谐的声音。
会议由一位资深理论研究员主持,原本是探讨如何在确保安全的前提下,适度提升社会整体应对灵异事件的能力。但讨论中,以青年研究员吴铭为首的少数几人,情绪激烈地提出,管理局和研究所“过于保守”、“阻碍了社会力量的成长”。
全息记录回放中,吴铭慷慨陈词:
“……我们已经证明了灵能科技可以普惠大众!那为什么不能将一些基础的、经过验证的修炼功法,有限度地向社会公开?让更多人有机会觉醒,提升自身力量!这不仅能增强民间应对异常事件的能力,更能激发社会活力,催生更多的创新!”
他身边几人纷纷附和:
“没错!知识和技术不应该被垄断!尤其是在这个危机四伏的时代,多一份力量,就多一份保障!”
“看看国际上,其他势力都在拼命提升个体实力,我们这样捂着藏着,迟早会落后挨打!”
“难道就因为害怕风险,就要因噎废食,扼杀整个社会的潜力吗?”
主持会议的研究员试图引导,强调风险控制和循序渐进的重要性,但吴铭等人据理力争,认为“风险可控”、“不能因为少数潜在问题就放弃整体进步的机会”,会议气氛一度有些紧张。
“我们调查了吴铭近期的通讯和网络活动记录。”苏婉指着数据分析图,“他频繁访问几个境外的、鼓吹‘灵能自由主义’和‘知识无国界’的论坛和社交媒体群组,并与几个标记为‘境外思想渗透节点’的账号有间接联系。他的一些论点,和这些论坛上的主流论调高度重合。”
林砚看着记录中吴铭那激动而固执的脸庞,年轻人有冲劲,有理想,这本身不是坏事。但在大变革时代,这种看似“进步”、“开放”的思想,极易被别有用心者利用,成为撕裂内部、攻破壁垒的武器。
“境外势力很清楚,强行策反我这样的核心人物难度极大。所以,他们将目标转向了研究所内部,特别是这些有理想、有热情,但可能缺乏足够政治敏感度和大局观的年轻研究人员。”林砚缓缓说道,“通过灌输‘知识共享’、‘力量解放’等看似美好的理念,潜移默化地制造分歧,煽动对现有政策和保密制度的不满。”
苏婉点头:“他们希望从内部瓦解我们的共识,甚至培养出他们的‘代言人’。吴铭目前只是思想被影响,尚未发现有实质性的泄密行为,但这种苗头非常危险。”
暗处的目光,从未离开。
既有来自外部的直接利诱与策反,也有渗透到内部、利用理想与分歧进行的软性腐蚀。
林砚感到一股无形的压力正在收紧。研究所并非铁板一块,在探索未知、追求真理的科学圣殿之外,它同样是一个充满人性博弈、利益纠缠和理念冲突的战场。
“加强对内部人员的背景持续审查和思想动态监测,尤其是与境外有接触的人员。”林砚对苏婉下令,语气严肃,“同时,安排一次内部学习,由你或者赵局出面,讲清楚我们当前面临的复杂国际环境,以及为什么在某些领域必须保持必要的谨慎和壁垒。统一思想,比研发十项新技术更重要。”
“明白。”苏婉领命,眼神锐利如刀。
林砚走到观测窗前,外面夜色深沉。明枪易躲,暗箭难防。这些来自暗处的目光和渗透,其凶险程度,丝毫不亚于正面战场上的刀光剑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