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渐深，病房里只开了一盏暖黄色的壁灯，光线柔和地笼罩着一切，却驱不散空气中弥漫的紧绷气息。
苏晚刚给凌曜换完药，指尖还残留着药膏的清凉感。凌曜的伤口愈合得不错，但医生叮嘱过，晚上可能会有刺痛感。她收拾好药盒，正想转身去洗手，手腕却再次被他抓住。
“今天下午，你和张助理通电话了？”凌曜的声音打破了沉默，语气平静得听不出情绪，却带着一种无形的压力。
苏晚的心猛地一沉。下午张助理给她打电话，说公司有份紧急文件需要她确认，还随口问了一句凌曜的恢复情况。她没想到，凌曜会知道这件事。“是，张助理说有文件需要我处理。”她如实回答，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自然。
“只是处理文件？”凌曜抬眸，目光锐利如刀，仿佛能看穿她所有的谎言，“他有没有告诉你，林氏集团那边，又在催着我们履行之前的合作协议？”
苏晚的身体僵了一下。张助理确实提了一句，林氏集团的千金林薇薇，最近频繁出现在凌氏集团，名义上是跟进合作项目，实则是在打探凌曜的消息。林薇薇一直喜欢凌曜，这是圈子里公开的秘密，也是林婉清心中最满意的儿媳人选。
“张助理……提了一句。”苏晚的声音低了下去，不敢看他的眼睛。
“那你有没有想过，我为什么一直拖着不跟林氏签正式合同？”凌曜的手指微微用力，将她拉得更近，“又有没有想过，为什么我宁愿让你这个‘契约女友’留在身边，也不愿接受林薇薇？”
这些问题，像沉重的石头，压在苏晚的心头。她不是没有想过，只是不敢深想。她怕自己的猜测是错的，更怕那些猜测是真的。一旦捅破那层窗户纸，他们之间的平衡，将会彻底被打破。
“我……我不知道。”苏晚挣扎着想要收回手，“凌总，这些都是你的公事，我不该过问。”
“不该过问？”凌曜的语气陡然变冷，“苏晚，你是不是从一开始就觉得，我们之间的一切，都是一场交易？你只要扮演好你的角色，拿到你想要的钱，就可以全身而退？”
他的话像一把冰冷的利刃，狠狠刺进了苏晚的心里。疼痛蔓延开来，让她几乎无法呼吸。“难道不是吗？”她抬起头，眼底带着一丝委屈，还有一丝连自己都未察觉的不甘，“当初签契约的时候，我们说得很清楚，你需要一个挡箭牌，我需要钱。我们各取所需，互不相干。”
“互不相干？”凌曜的眼神里布满了寒霜，他猛地松开她的手腕，苏晚踉跄着后退了几步，撞到了身后的床头柜，上面的水杯摔落在地，发出“哐当”一声巨响，碎裂的玻璃溅了一地。
“如果只是互不相干，你为什么会在我受伤的时候，露出那样担心的表情？”凌曜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为什么会记得我所有的喜好，会在我烦躁的时候，安安静静地陪着我？为什么会在林薇薇出现的时候，眼底藏着失落？”
他的每一个问题，都精准地命中了苏晚最不敢面对的角落。那些被她刻意压抑的情绪，那些以为可以隐藏得很好的心动，在他的逼问下，无所遁形。
苏晚的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滚烫的泪珠砸在冰冷的地板上，像一颗颗破碎的心。“我没有！”她哽咽着，却连自己都觉得这个辩解苍白无力，“我只是……只是习惯了照顾你，只是不想因为我的疏忽，影响到契约的履行。”
“习惯？”凌曜冷笑一声，挣扎着想要坐起来，牵动了伤口，疼得他额头冒出冷汗，却依旧固执地看着她，“苏晚，你敢摸着自己的良心说，你对我，就没有一点点动心吗？”
动心？怎么可能不动心。从他在大雨中为她撑伞，从他在她被刁难时挺身而出，从他病中依赖地抓着她的手，那些瞬间的温暖，早已在她心里生根发芽。可她不敢承认，不敢奢望。他们之间的差距太大了，就像云与泥，永远不可能真正靠近。
“我……”苏晚张了张嘴，却被门外突然传来的敲门声打断。
“凌总，苏小姐，不好意思打扰了，楼下有位林薇薇小姐，说一定要见您。”护士的声音带着几分为难。
林薇薇？苏晚的心猛地一揪，下意识地看向凌曜。
凌曜的脸色瞬间变得阴沉，语气冷得像冰：“不见，让她走。”
“可是林小姐说……说她是您的未婚妻，还带来了林夫人交代的补品，一定要亲自交给您。”护士的声音越来越小。
未婚妻？这三个字像针一样扎在苏晚的心上，让她瞬间清醒过来。是啊，林薇薇才是和他门当户对的人，才是凌家认可的儿媳。而自己，不过是个拿着契约的过客。
她深吸一口气，擦干脸上的眼泪，强迫自己恢复平静：“凌总，我去处理吧，你好好休息。”
不等凌曜说话，苏晚就转身快步走向门口。她怕再多待一秒，自己就会控制不住地泄露所有情绪。
打开门，林薇薇穿着一身精致的连衣裙，妆容明艳，手里提着一个高档的礼盒，看到苏晚，嘴角勾起一抹带着挑衅的笑意：“苏小姐，好久不见。没想到，凌曜受上，倒是让你有了这么好的机会，贴身照顾。”
苏晚没有理会她的嘲讽，语气平静：“林小姐，凌总现在需要休息，不方便见客，你还是请回吧。”
“不方便见客？”林薇薇挑眉，径直推开苏晚，走进病房，“我看是你不想让我见吧？苏晚，你不过是个契约女友，真以为自己能取代我的位置？”
她的声音不大，却足够让病床上的凌曜听得一清二楚。
凌曜猛地抬头，眼神锐利地看向林薇薇：“谁让你进来的？给我出去！”
“曜曜，我是担心你。”林薇薇走到病床边，无视凌曜冰冷的眼神，故作关切地想要碰他的手臂，“我妈特意让我给你带了补品，都是你爱吃的……”
“别碰我！”凌曜猛地避开，语气里的厌恶毫不掩饰，“林薇薇，我警告你，不要再来招惹我，更不要对苏晚说三道四。你和我，从来都没有过任何关系。”
林薇薇的脸色瞬间变得难看，她没想到凌曜会这么不给她面子，尤其是在苏晚面前。“曜曜，你怎么能这么对我？我们两家的合作马上就要敲定了，我妈都已经……”
“合作的事，我会让张助理跟林总谈。”凌曜打断她的话，目光落在苏晚身上，带着一丝复杂的情绪，“至于你，现在立刻离开这里，否则，我不介意让保安请你出去。”
林薇薇看着凌曜决绝的眼神，又看了看站在一旁沉默不语的苏晚，心里又气又恨，却又无可奈何。她狠狠瞪了苏晚一眼，放下礼盒，咬牙道：“凌曜，你会后悔的！”
说完，林薇薇转身，怒气冲冲地离开了病房。
病房里再次恢复了安静，只剩下两人之间压抑的气息。苏晚站在原地，手指紧紧攥着衣角，刚才林薇薇的话，像魔咒一样在她耳边回响。
凌曜看着她紧绷的背影，眼底的冰冷渐渐褪去，多了几分疲惫和无奈。“苏晚，”他轻声开口，“你过来。”
苏晚没有动，依旧背对着他。
“我让你过来。”凌曜的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恳求。
苏晚缓缓转过身，眼底的情绪已经被掩饰得很好，只剩下一片平静：“凌总，时间不早了，你该休息了。我去把地上的玻璃收拾一下。”
她弯腰，小心翼翼地捡起地上的玻璃碎片，指尖不小心被划破，渗出一丝鲜红的血珠。她却像没有察觉一样，依旧专注地收拾着。
凌曜看着那抹刺眼的红色，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揪了一下，他猛地开口：“苏晚，别收拾了！”
苏晚停下动作，抬头看向他，眼神里带着一丝茫然。
凌曜深吸一口气，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他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你不用再自欺欺人了，也不用再躲着我了。有些话，我想我必须现在就告诉你。”
他的目光太过认真，太过坚定，让苏晚的心跳瞬间漏了一拍。她预感到，他要说的话，将会彻底改变他们之间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