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凡扶着门框的手微微发颤，指腹蹭过粗糙的木茬，带起几片剥落的木屑。
半个月来，他每日依着阿箐的嘱咐喝药静养，断裂的肋骨早已结痂，丹田深处那丝微弱的灵力也能勉强驱动四肢，只是稍一用力，神魂处仍会传来针扎般的刺痛。
“慢点。” 阿箐端着洗好的草药从屋后走来，见他要往外走，连忙放下竹篮上前搀扶，“想要恢复的好，你最好再躺十天，心急什么？”
“总躺着，骨头都要锈了。” 洛凡笑了笑，借着她的力气挪到门槛边。当脚底板触碰到屋外微凉的石板时，他忽然愣住，阳光穿过头顶的梧桐叶，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空气中浮动着湿润的水汽，竟与记忆里洛京城的春天有几分相似。
他深吸一口气，挣脱阿箐的搀扶，踉跄着往前走了两步，视野豁然开朗，茅草屋原来坐落在一处背风的山坳里，屋后是陡峭的岩壁，长满了墨绿色的藤蔓；前方几十步外，便是条奔腾的大河，浑浊的浪涛拍打着岸边的礁石，发出震耳的轰鸣。
“这是…… 断云涧的下游？” 洛凡的声音有些发颤。河水的流向与他记忆中一致，只是比上游宽阔了数倍，水面上蒸腾着淡淡的白雾，隐约能看到水底闪烁的暗礁。
“是啊。” 阿箐拎着竹篮跟过来，指着河对岸的群山，“翻过那片黑松林，就是断云涧的主脉了。不过那里罡风很大，寻常修士根本靠近不了。”
洛凡顺着她指的方向望去，对岸的山峰隐在云雾中，山体呈现出诡异的青黑色，像是被魔气侵染过。他忽然想起林清玄那张枯槁的脸，心脏猛地一缩，下意识地攥紧了拳头。可丹田内的灵力空空如也，连握紧拳头都觉得费力。
“吼 ——”
一声震耳的兽吼突然从左侧的山林里传来，像是有巨兽在撕咬猎物，洛凡浑身一僵，这声音比他在南部洲见过的任何妖兽都要雄浑，光是余波就震得他耳膜发麻。
阿箐却像是习以为常，拍了拍他的胳膊：“别怕，是山君在捕猎，它住在黑松林深处，很少来这边。”
“山君？” 洛凡皱眉，“那是什么灵兽？”
“就是…… 很大的老虎。” 阿箐比划着，“皮毛是金色的，有三只眼睛，爷爷说它至少活了五百年。”
洛凡倒吸一口凉气，五百年的灵兽，放在南部洲已是堪比筑域修士的存在，寻常长老遇上都只有逃命的份。
他环顾四周，发现这处山坳虽然看似平静，实则危机四伏，右侧的岩壁上隐约有蛇类爬行的痕迹，头顶的梧桐树上挂着几具不知名野兽的骸骨，连脚下的青石板都布满了爪痕。
“这里…… 只有你一个人住？” 洛凡终于意识到不对劲。如此险峻的地方，别说寻常百姓，就算是低阶修士也不敢独居，可阿箐看起来不过十六七岁，身上连一丝灵力波动都没有。
阿箐的脸色瞬间变得有些不自然，低下头捻着衣角：“嗯，我从小就住在这里。”
“那你父母呢？” 洛凡追问，他注意到阿箐的蓝布裙上打着好几块补丁，手指关节处有薄茧，像是常年劳作的样子，可她说话时的神态，又带着一种不谙世事的纯真。
“我…… 我爹娘去很远的地方了。” 阿箐的声音低了下去，眼睛盯着脚尖，“让我在这里等他们回来。”
“你刚才提到你爷爷，他呢？”“已经过世了，”阿箐的声音越来越小，语气中夹杂着些许悲伤，
洛凡看着她微微颤抖的肩膀，突然想起自己追问王奎家乡时，那个总是咋咋呼呼的少年也是这副模样。他心里一动，不再继续追问：“对不起，我不该问这些。”
“没事。” 阿箐抬起头，脸上又挂上了笑容，只是眼底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黯然，“相信我爹娘他们就快就回来了。”
洛凡顺着她的话点了点头，目光却落在了屋后的岩壁上。那里有个被藤蔓掩盖的洞口，隐约能看到里面堆放着些什么，刚才阿箐就是从那里走出来的，手里还拿着沾着泥土的草药。
“吼 ——”
又一声兽吼传来，这次更近了，仿佛就在百米外的林子里，阿箐连忙拉着洛凡往茅草屋走：“快进去吧，山君要是闻到生人气味，说不定会过来的。”
洛凡被她拽着往回走，路过竹篮时，瞥见里面除了草药，还有几颗圆润的红色果实，果皮上流转着淡淡的灵光，这竟是他在南部洲见过的凝灵果，虽然品级不高，却也是修士用来辅助修炼的灵物。
一个没有灵力的少女，住在危机四伏的断云涧下游，能采到凝灵果，还认识活了五百年的灵兽…… 洛凡的心里充满了疑问，可看着阿箐认真的侧脸，终究还是把话咽了回去。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就像他从未告诉任何人，自己藏在朱雀空间里的玄心一样。
回到茅草屋，阿箐把凝灵果洗干净放在陶盘里：“这个给你吃，对神魂好。”洛凡拿起一颗咬了下去，清甜的汁液在舌尖化开，果然有一股温和的力量流入眉心，缓解了神魂的刺痛。他看着窗外奔腾的河水，听着远处隐约的兽吼，突然觉得这处看似孤绝的山坳，或许藏着比复仇更重要的东西。
“阿箐，” 他忽然开口，“你未来有什么打算？”
“应该就一直住在这里吧。” 阿箐眨了眨眼，“如果没有什么变故的话。”但是后一句声音明显低了下去，
洛凡笑了笑，没有说话，他知道回去的路有多难，但至少现在，他必须活着走下去，只有这样才能完成自己的计划。
夜色渐深，茅草屋的油灯昏黄如豆。洛凡躺在床上，听着屋外的河水声和偶尔传来的兽吼，朱雀空间里的玄心依旧沉睡，只是蛋壳上的纹路，似乎比白天清晰了几分。他握紧掌心那颗没吃完的凝灵果，在心里默默道：“兄弟们，等着我。”